阮福晋正抱着幼子大哭,金敏吩咐人点起了烛火,遣开了众人,面无表情的坐在阮福晋的对面。阮福晋见了她,连忙下床跪地扑过来,泣道:“求福晋救救我的孩子,他的呼吸好弱,就快没气了。”
金敏冷冷的推开阮福晋抓着自己裙摆的手,拨开襁褓看了看瘦弱的孩子,那孩子通红着脸,进的气少,出的气多,看着就让人揪心。
她说:“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孩子成天的三病五灾,爷都跟着不安生了。”
阮福晋哭得更大声了,穿着单薄的衣衫跪在冰冷的砖地上直磕头:“求福晋救救我的孩子,求求福晋了!”
金敏就着昏黄的光线,挑着自己镶着翡翠的指甲说道:“你的愿望太多了,怕是连老天爷都不会保佑你了,侧福晋的位置你要,儿子你也要,我看怕是难了。”
阮福晋大惊,一时忘记了哭,怔怔的看着金敏:“妾身不明白福晋的意思……”
福晋嫁进王府快两年,一直都以温柔贤惠著称,对自己还有王格格都是无微不至的照顾,自从一年前自己难产,一切全有赖福晋操持,才艰难的生下了小阿哥,福晋又不避嫌的为自己请了侧福晋的身份,从那时开始,阮福晋就视金敏福晋为再生恩人,愿意一辈子好好报答她。
“当真不明白么?那我就一点一点的解释给你听吧。你能够生下儿子,得封侧福晋,进了王府的玉蝶册子,这些全是因为我对你网开一面的缘故,可是因为当时爷还不够信任我,我也不得不这么做。可如今爷对我已经信任有加,而你因为生下了没有足月的孩子,导致孩子天生孱弱,即便你是侧福晋,爷也早已经对你厌恶了,换言之,你已经完成了你的使命,现在该是你离开的时候了。”
阮福晋眼里泛出一丝恐惧,她不敢相信平日里和颜悦色的福晋什么时候变了这样一幅嘴脸,像地府的幽灵,她起身想要叫来人,却一把被福晋捂住了口鼻。福晋是从草原来的,力气哪里是她这样的汉家小姐能够轻易比得的,只听福晋悄声在她耳边说:“你若想要你的孩子立时死了,就尽管开口叫人来!”
阮福晋睁大眼睛,眼泪顺着光洁的脸颊流淌下来,她全身发抖:“福晋若是早对我存了这样的心思,这两年来为何还对我这样好,处处维护,处处周全,还三番五次的把爷往我房里送?”
金敏浅笑一声,心头仅有的不舍也因为阮福晋的那一席话而灰飞烟灭。她笑道:“只怪你自己太天真,轻易相信了人,若不是这样,我又怎么能够得到爷的信任?如今我不再需要你了,爷的身边也只能够有我这么一个人,我原本想要留下你的孩子,现如今看来,有你这样的额娘,你这孩子才是真的没有福气呢,便让他随你一同去吧,来世投个好胎,别跟着你受苦了!”
静谧的夜空里又泛出一丝凄惨的叫声,让听的人都瑟瑟发抖,府里的太监丫鬟们都知道这必定是从阮福晋的院子里发出的,近一两个月来,阮福晋时不时的就在夜里乱叫一声,他们虽然心里厌恶,却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大阿哥被人叫醒,来人一脸忧戚的哭着回话:“王爷节哀,福晋刚遣来人说,昨个夜里,小阿哥突发疾病撒手人寰,阮福晋也因为心痛过度,咬舌自尽了。”
“什么!”大阿哥骤然起身,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又重重跌落在床上。
灵堂被匆匆建起,就设在阮福晋的屋子前厅。内室的床上,青色的她的脸安静的躺在那里,身旁抱着的小襁褓上是她的孩子,母子二人断气已经多时。
屋里面哭跪着十来个伺候的太监丫鬟,一个个都成了泪人。金敏坐在床头的小凳子上,一手捶胸顿足,一手扶着床沿勉力支撑着自己,也哭的完全不顾平日的体统,撕心裂肺。
大阿哥知道这一切是昨个夜里发生的事情,本想要责问为何现在才派人告诉他,可见到金敏那样子,再想想她平日里的好处,就只得默默的走到她身后,伸手搭了搭她的肩头。
金敏转过头来,见是大阿哥,忙哭着起身跪下来,抱着大阿哥的袍子哭道:“爷,您怪我吧,都是我不好,没能保住小阿哥的命,就连阮妹妹也……”她似乎悲伤不能自持,话也无法说完整,便又哭成了泪人。
大阿哥只得弯腰扶她起身,安稳道:“生死有命,这也是他们的劫数,你也不必太过伤悲,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金敏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微微屈膝,柔顺的称了声是,便近前看看阮福晋和小阿哥。
大阿哥伸手摸了摸小阿哥已经发青的小脸,心中陡然难过,连忙别过脸去隐藏即将要滑下来的泪水,他最后看了一眼阮福晋,便转身离开,交代王管家,多备些钱财送到阮福晋的娘家去,做完了这些,他便回到书房开始发呆。
门被轻轻推开了,是金敏提着油灯悄身进来。她左右看了看,才发现大阿哥在书房的一角静静发呆,便走了过去,就这油灯里面的烛火点燃了书台上面的琉璃灯,灯火照应着大阿哥忧戚的脸,实在让人看了心疼。
金敏含着泪,勉强笑道:“今日阴雨绵绵,爷在屋里坐着好歹也点一盏灯,不然心里会更加难受的。”
大阿哥机械一样的转过脸去,望了望金敏,朝她招了招手,金敏揣着扑通的心走了过去,大阿哥突然一把将她的腰身抱住,将脸整个埋在她的怀里,像个孩子一般的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