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看还未察觉出端倪来,此刻细看,这整个祭月坛,整个广场,分明正是一个占地颇为庞大的阵法,方才能够让人以为月亮真的是被神灵力量给进行了转移,实则不然,只是虚拟出来的环境而已,并不是真的,月亮还是在天际上挂着,不到夜半时分,根本不可能来到中天之处。
否则,每月十五的月亮都是如此诡异,怎的外界一点动乱都没有?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人类,还是很信奉神灵的,日月星辰的种种变化,可都是能被拿去说事的。
往小了说是天地异象,可若是往大了说去……
这个世界,不乱也难。
对此,楚云裳一笑置之,转回头来继续看着眼前的奇景。
却说眼下,月上中天。
银光好似能够穿透空间,穿透宇宙,直接照耀到那玉轮上,于是便见一抹极为明亮极为皎洁的月光,在那四道银光的陪衬与伴随之下,忽的轻轻洒下。
便如母亲抚摸婴孩的手那样温柔,不带半点力气,教人浑身都变得暖洋洋的。
像水,像风,像雨,却更像雪。
周围随之变得静谧了,月光倾覆下来,令人眼前都是变得苍苍茫茫的雪白。
好像突然而然的,便这么落了雪。
而雪落无声,所以这月光亦是无声。
这一道月光轻轻静静倾洒下来,那四根墨玉柱子中间的神像,则是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玉泽,与月光交相呼应。在这样光辉的衬托之下,那月狼大人慈悲的脸容,也是变得越发悲天悯人。
神灵那悲悯的目光和缓地注视着下方人群,似乎不管这些后代做出什么事,神灵都是能够大度地宽恕的。
可是事实……
当真如此吗?
至少无人看到,那正静静观看着开坛仪式的黑发少女,望着在月光陪衬下无比悲悯的神灵,轻轻勾了勾唇,笑意讽刺而疯狂,却又带着十足的冷静与漠然。
但这笑意很快便又隐去了,同样是没被任何人发现。
那神灵悲悯着,悲悯着,月光玉泽倏地变亮,便是再看不清了。
神灵身下坐骑所踏着的基座前方,“咔嚓”几声响,已是升起了一座墨玉做的平台。
平台之上并没有太多的东西,只一方白玉做的桌案,以及几只圆形蒲团,多余的便什么都没有了。
细数一下那蒲团,不多不少,刚好九个。
最前头一个,定是阿姆的,然后是四个,应该是四位长老的,最后也还是四个,应当是四位护法的。
至于那桌案,以前听护法说过月光香,想来那桌案便是供奉月光香的。
到了此时,祭月坛上银海璀璨,月光与玉泽相映斑驳,平台升起,这已是开坛了。
阿姆看着,广袖一展,夜风一起,竟是猎猎作响。她身如幻影,双足慢慢离地,竟是凭空浮起,刚要带领身边的长老护法们去往那升起来的平台上,便听遥远天穹之上,陡的有着雷鸣声,隐隐响起。
阿姆忽觉不妥,心中一跳,遂眼皮一抬,直直看去。
同样是听见了那雷鸣声的人,此时也是将目光转移了开来。
于是便骇然见到,刚刚还是月照大地的唯美场景,此时竟是不知有着何处来的乌云,层层叠叠的遮了那皎皎广寒。
乌云一翻,月光一止,平台还在原地,神像却已然不再发光。
没了月光的照耀与赐福,整个夜空之上,刹那间便是雷鸣大作,紫亮的雷霆在重重乌海之中翻滚,“轰隆”一响,天威浩荡,照亮半边天!
“这是,这是……”
人们已经完全惊呆了:“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变天了?”
“这是要下雷阵雨了吗?可刚刚还有月亮的啊!”
“莫非……莫非是神罚……”
最后一个猜测被说出口,整个祭月坛上,瞬间无声。
所有人都是紧紧闭着嘴巴,面露骇然地看着那雷霆。
神罚。
这也是属于神迹的那一种,但很显然的,这个神迹所带来的寓意,并不是好的。
便如此刻,乌海奔涌而来,那雷霆滚滚怒吼咆哮,雷鸣声声震撼人心。待得那雷霆在乌海里翻滚够了,便再听“轰隆”一声,一道紫亮的雷霆,这便脱离了乌海,从那千万丈的高空之上,陡的朝下扑来!
“咔嚓!”
瞬息之间,那高达十丈的神像,就这样,在雷霆一劈之下,碎裂开来!
阿姆睁大了眼,呼吸瞬间停止。
神像碎裂,那悲天悯人的神容,维持了最后一瞬,便是开始分崩离析,片片的雪白玉沫随风飘洒开来,整个祭月坛上,便真真如同落了雪一般,雪痕浅淡,似乎那神像从来都未曾存在过一样。
看着这玉雪纷洒,所有人都是惊呆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万籁俱静之中,唯独那黑发的少女看着这大雪纷飞,雪白落在她最想看的那个人身上,于是两种雪白便是糅合在了一起,教人再看不到那个人的丝毫踪迹。
她不由喃喃念道:“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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