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刻,看国师一直吐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因失血过多而身亡,但宫人们没一个敢上去的,只远远看着他,心惊肉跳地等待着他的占卜完毕。
血玉笔笔尖再度蘸了血液,国师持笔继续在空中勾画,想要继续掐算下去。
这回勾画不比之前寥寥几笔,他足足勾画了九九一十八道,新鲜的血液凝聚成一个新的阵法,他借机继续掐算左手五指,指尖血流不停,皮肉都是崩裂开来,恍惚露出森森白骨。
骨如雪,映照雷光赫赫,血腥味弥漫,隐隐有着森冷的骨香。
颈项已是被血染得通红,他不停掐算着的五指,终于是算到了什么地方,猛地顿住。
他全身的气息,亦是在这一时刻,猛地停滞。
动作停止,气息停滞,他好似一缕空气般,在这样的夜晚里,是不存在的。
一瞬之后,那黑沉的眸里陡然银光一闪,竟是比雷光还要更加灿烂。嘴中满是血气,鲜血直流,他却不管不顾,只轻笑一声,左手五指瞬息散开来,右手血玉笔则是朝前凌空一点!
“嗤!”
这一点,破风而响,空气都是被撕裂开来!
他不知是点中了什么,面前那由九九一十八道血色勾勒而成的阵法,似乎是被什么给波及到了,狠狠一阵颤动。最后悄无声息的,阵法破开,化作血水,随风倾洒开来。
一点过后,京玉子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般,手指一松,血玉笔“砰”的掉落到窗台上,溅起无数血色水花。
他立在原地没有动。
右手覆上了失去血肉,露出白骨的左手,他背对着身后宫人,宫人们瞧不清他此时神态如何。
只能惴惴不安地看着国师的背影,外头雷雨不停,雷光刺亮,将国师那染血深色广袍,照得愈发刺眼。
宫人们瞧着,终于按捺不住,颤颤唤了一声:“国师大人……”
他还是不动,也不说话。
此时却是微微低了低头,深沉的双眸看了看自己已经慢慢不再流血的手指。
京玉子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狠人。
倘若不聪明,便不会拜在九方长渊的名下,为九方长渊鞠躬尽瘁;若不狠,便不会与九方长渊联手合作,展开一则足以翻天覆地的逆天计划。
是以,一个聪明的狠人,如何不会考虑到自己因多次逆转天机而进行占卜演算所带来的种种后果?他早便预料到会有今夜之事,故而今夜占卜如此艰难,天谴加身,他却也无动于衷,因他知晓,他不会死在今夜。
今夜只是那预言开始实现而已,虽凶却无真险,否则,天谴不会只毁了他半只左手这么简单。
以前还在凤鸣城的时候听说过,真正的天谴,是直接天降雷霆,将人给劈成粉末的。如今头顶雷霆万千,却无一降临到他的身上,只天机悄悄而来,予他些许警告,毁了他左手,倒也不算什么。
京玉子自忖今夜占卜出来的,和自己今夜的经历一样,同是有凶无险,端看九方长渊可能扭转今夜局势,扭转天机了。
天机……
他瞧了瞧自己的左手,见血已不再流,便也不去管。旋即低声道:“来人。”
后面的宫人立时条件反射地身体一抖,快步上前来,跪拜而下:“国师有何吩咐?”
京玉子右手还是覆着左手,并不动,只沉声道:“着人查探楚家、羽家、莫家这三家反应,若有消息,立即上报。”
“遵命,奴才这就去。”
宫人应下,转身便是飞快离开宫殿,撑了把伞,冒雨下山。
国师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打算要治疗手上伤口,只再度抬眸,看向眼前夜中雷雨。
楚家,羽家,莫家。
楚家书香世家汝阳侯府,羽家政客世家南阳王府,莫家将相世家太师府。
楚云裳的家,羽离素的家,莫青凉的家。
这三家看起来无非也就是楚家和莫家是姻亲关系,羽家则和楚家以前有一桩婚事,但莫家和羽家一样,如今已与楚家不再有所往来,除此之外,好像再没什么太过紧密的牵连。
但京玉子却是清楚,楚家在这三家里头,地位是最为重要的,因为楚家掌管着一个太过重要的秘密,这个秘密但凡有所听闻过的人,都是想要知道这秘密到底是什么;羽家的现任家主羽离素同样是知晓一些前者的那个秘密,同样也是亲自插手过,因而也是重要;莫家的莫青凉更是亲身参与经历过那个秘密,如今深居莫家不出,京城人怕早已忘了当年那个惊才绝艳有如天青过雨的大理寺女少卿,可谁又能无视莫家的存在?
堂堂莫家,巍巍太师府,莫太师为三公之首,在朝堂上的地位,那可谓是举足轻重,手里实权大得吓人,不过却是帝皇一党罢了,并不站在东宫抑或是哪个皇子的党派里,宏元帝对莫太师向来倚重,否则也不会提拔莫青凉这么一个女少卿了。
听说陛下前几日还去了趟太师府,见了莫青凉一面,同莫青凉密谋半夜,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京玉子的人跟过去,跟着跟着就跟丢了宏元帝,并没有见到莫青凉,真不知她是藏到了太师府的哪里,京城里这十年来不知多
年来不知多少人都想要找到她,却是紧跟着陛下,也是无缘得见。
而今天显异变,预言成谶,雷云已遮天,东月将毁灭,九州始大乱,京玉子不信,这三家不会有所动静。
尤其是莫家的莫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