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里不叫邯郸城了。”赵歇说,“这里已经正式更名为邯郸郡,再也没有赵国的踪迹了。”
“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赵国呢?”律音苦笑。
“才不到十年啊!赵国就已经毫无痕迹了……”赵歇闭上眼睛向后靠在织锦垫子上。
马车路过一个小坑,剧烈的摇晃了一下,律音没坐稳,差点摔倒,幸好被赵歇扶住。
“对了,声声,还没问你些年都在哪里呢。”赵歇松开手,重新靠在背后的软垫上。
“我啊……”律音嘴角微微勾起,“我当年被人救走,就远离世俗,不问世事了。”
“哈!竟然是这样!”赵歇笑起来,“如今这世道,能够隐世安居倒是件好事!那你的眼睛……”
律音摇头:“这双眼睛的事情,事关他人,不好详说。但是即使没有这双眼睛,对我也并无太大影响。”
“怎么会没有影响呢?”赵歇眉头紧紧皱起,“你不能视物,又是弱质女流,在外行走,恐怕遇到不少困难吧?既然上天让我再遇到了你,我便不会让你再漂泊下去!你放心,有七哥在,一定会保护好你。”
律音闻言心头一暖,低声道:“七哥,谢谢你。”
赵歇在她的记忆中并不十分深刻,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律音心想,难道明盈让她来人间,是要让她再体会一次人间亲情?可是这种行为……不像是明盈的风格。
“赵氏子弟如今大多流亡在外,能遇到你我心中十分庆幸。”赵歇说,“总有一天,我定要让赵氏子弟过的不再艰辛!让我赵氏族人再不必四处流亡!让我赵氏再现昔日风光!”
赵歇说着便有些激动。
车外传来一声轻咳。
“公子慎言。”苍老的声音响起。
赵歇撩起帘子向外面说道:“安伯你怎么从车里出来了?”
赵歇的车后面还跟了几辆车。
安伯答道:“老夫不耐久坐,下来走走也好。公子你且安坐吧。”
赵歇闻言便坐回车里,继续与律音道:“声声,我与你,十余年未见了吧。”
律音算算,如今距离邯郸城被攻破,确实已有十余年了,于是说道:
“是有十余年了,难为七哥你还能认出我。”
赵歇笑道:“你容貌与当年丝毫未曾改变,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还真是神奇,都十余年了,当初你也不过十几岁吧?现在见你,似乎还是十几岁的样子,难道是驻颜有术?”
律音也笑:“就当是我驻颜有术吧。”
“在外面这些年,可曾被人欺负?”
“……也是有过的。但如今已经不会了——如今胆敢动我的人,屈指可数。”律音说的很隐晦。
赵歇却是正色道:“声声,你老实告诉我,你如今到底在做什么?你独自一人行走在外,衣着却是繁复华贵,现在又说出这样的话,你——”
“七哥想说什么?”律音有些不解。
赵歇欲言又止。
“七哥不必顾虑,直言便是。”律音说。
“你如今……是否已经委身秦国权贵?”赵歇迟疑着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律音虽然一身白衣,衣裙却是白的高贵,样式繁复,衣袖处还有银色暗纹——这是展蘩当初给她的云裁衣,她本来想要在蓬莱海市之中用于交换其他所需之物,但商有期说这衣服极其适合她,而且手中尚有其他物件可以交易,硬是让她将这身衣服留了下来。
天帝下都出产的稀有仙品,在凡人眼里自然是能看出与众不同的。而律音独自在外,看起来这些年似乎并未如何吃苦,依旧是养尊处优的样子,神态虽然平和,却又似乎比昔日更加高傲、目下无尘。
种种迹象,联系其他各国的亡国贵族女子的现状,赵歇不得不怀疑,律音是否也被秦国权贵豢养起来。但她突然出现在邯郸城外,又无人随行,神色也是十分从容,又不像是匆忙出逃,这让赵歇有些摸不着头脑。
律音闻言大笑起来:“七哥你多想了。”
“当真不是?”赵歇问。
“不是。”律音说,“我如今有些要好的朋友,都很有本事,却远居世外,不理尘寰。这身衣服便是一名好友所赠。至于我这次独自出行,实则是因为心有疑惑,有一好友让我入世体会一番,或有所获。”
“当真是这样吗……”赵歇将信将疑,“可是你的朋友怎能让你一人独行?你看不见,又是女子,若是遇上强人怎么办?”
“七哥多虑了。”律音说,“我虽目盲,却无碍行动。虽是女子,如今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欺负的了。倒是七哥你,这次去往大泽乡,有何生意可做呢?”
律音想将话题从她身上转移开。
“可是你这样在外面……”赵歇很执着。
“不谈我了好么?”律音微笑,“大泽乡既有叛乱,七哥你去那里会有什么生意呢?”
见律音这样说,赵歇叹了口气,答道:“大泽乡的叛乱,其实是百姓不满秦暴政,揭竿而起。我这样的身份,在秦王的眼皮下,能接触到多大的声音呢?不过是想去那里发发战争财,趁乱捞一笔罢了罢了。”
“七哥是想与大泽乡那些人接触吗?”律音问。
赵歇愕然。
律音道:“七哥既有雄心壮志,便放手去做吧。可惜我不能帮助七哥成事。”
赵歇重重一叹:“我的目的,已经明显到如此地步了吗?”
“至少我是知道了。嬴政已经称皇,而你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