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醒过洛佩罗,不要去找死。”布拉泽伊突然插了一句。
执政官笑着耸了耸肩。“好吧,那我替他说声谢谢。虽然晚了一点……”他又喝了一口,将杯子放到了桌面上,“这一次,他还从卡萨瓦隆那个老鬼那里搞到了‘赦罪文书’!哈。上次云台上出现‘赦罪文书’已经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
“哦,还有整整四千银台的周薪,这可真是下血本了!”巴贝托声音一挑,“埃法兰家的小妞也疯了么?陪着这个老东西一起胡闹?还是她真的看上了那小子?……”
他说着,有些轻蔑地扬起了嘴角。转而说起了一个好像毫不相关的事情。“你知道么,布拉泽伊,在我迄今为止的生命中,曾经出现过数不清的敌人。”他叹了口气,看向窗外的目光微微出神,“在这些敌人里面,有一个让我始终无法忘记,印象极为深刻的家伙。”
巴贝托的话音停了一下,不过他似乎不是在等着布拉泽伊的反应,又或者。他根本没指望对方会在这件事情上有所反应,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看在主神的份上,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至于成为敌人的原因么,嗯……”他苦笑着揉了揉额角,“好吧,是我杀了他的兄弟还是朋友?……”
他最后放弃了,直接摆了摆手。“反正就是类似这样的理由吧,管它是什么的……”他说,“总之。他要杀了我,在所有他出现的地方扬言,他要杀了我,并很快纠集了一小撮同样反对我的人。”他一边说着。一边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就像许多励志故事中的开头那样,一个罪大恶极的大魔王,伤害了一个心中充满怒火的年轻人。他要报仇,没错,为了失去的亲人报仇!”
“而故事的结尾一定是。这个年轻人强大无比,勇往直前,连天上的主神都对他低头,连圣洁的天使都成了他的小弟……最后,他干死了大魔王,带着全世界的神器以及各个种族的美女老婆,过上了令人脸红的小日子……哈哈哈!”巴贝托说着说着大笑起来,甚至眼中都挤出了泪水,“不行了,见鬼,我实在忍不下去了……好吧,好吧,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故事么,要是主人公不作弊,你的故事怎么可能有人读?”
“所以有的作者会被饿死。”布拉泽伊生硬地说了一句。
“是的,这就是活该了。”巴贝托调整着呼吸,尽可能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但是,故事终究是故事,而现实呢?我的朋友……”他说着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你觉得一个掌握着整个世界的大魔王,他会在乎一个连自己的明天,都不知要睡在哪里的小丑么?不,不会的……这个小丑不但没有任何机会,更讽刺的是,他甚至到死,都见不到大魔王,哪怕一面……”
执政官轻笑了一声。“那个家伙死了,他的同伴们也死了……被我的手下听到那些疯话后,全都杀掉、剁碎,扔到了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他深吸了一口气,吐了出来,“你知道我为什么对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家伙,如此印象深刻么?”
没等布拉泽伊说话,巴贝托直接开口了。“因为他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自不量力的无知,到底有多么可怕!”他停了下,“而比无知更加可怕的是,那些被无知者蛊惑,而心生妄念的白痴们,所表现出了愚蠢!”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将目光落到了桌面上的一份信笺,那是从角斗士登记大厅送来的文书。作为时任执政官,他需要为此留档,作为“定罪云台”的历史,记录下来。
“不过么,如果没有‘小丑’的话,这个世界将会多么无趣啊……”巴贝托舔了舔嘴唇,“既然有人站好了队,那这封战书我就接下来了。就让我们看看,到底是谁,最后拿着谁的头盖骨,作为欢庆胜利的酒杯吧……”
他说完,双手按住了扶手,像君王一样靠在顶端雕刻着风崖徽记的执政官宝座上,无声地,笑了起来。而他的身后,布拉泽伊沉默着,悄悄隐入了墙角处,光明无法照射到的阴影之中。
同样的一幕,几乎是同样的时间,发生在另一个地方,却有着更加静默的一面。
风息云台?风崖城主府
这是一间精致的小阁,墙壁上挂着许多盛装人物的全身像,画像上的人物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的脸上全都带着亮银色的面具,无一例外。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的家私上全都镶嵌着螺钿和珐琅,还有必须趴近了才能看清楚的象牙雕刻。天花板上、墙上、甚至地板上,到处都是天鹅绒或者金属制成的禽鸟树木,金丝银线镶边的华贵饰品。
琉璃与宝石在它们身上追逐嬉戏,拼接在一起的多棱切面在午后的阳光中交相辉映,闪烁着,就像在空中晕散出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彩云一样。
瑰丽、伟大、富丽堂皇,这间小阁恐怕是整个城主府中最小的角落,但它却是这里最为美丽的地方。
小阁靠窗的位置上,风崖城主“无面者?克雷提莫”安静地坐在书桌后面,他正闭着眼睛,双手拢在一起搭在身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在距离他几码开外的地方,一位身穿黑色制服的老管家,正躬着身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