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索维兰一行重新回到特斯库特时,夜幕刚刚降临到这座库吉坦人的“最初的城”。虽然塔伊庭奇发生的那场令人恐惧的爆炸将一座城市彻底抹去,但是其实并未对众人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当然了,对于那些不死不灭的“怪物”来说,伤害这个词汇早就被忘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即便是索维兰等人,也仅仅是托马斯丢掉了一块镜片,佩斯林被轻微擦伤而已,这与末日一般的场面相比,实在算不上什么损失……
在贝罗希欧的指挥下,荆棘武力的佣兵们很快在城市的广场上搭起了一座小山一样的篝火堆,并在旁边摆上了一个足以塞进一头牛的大石盆,盆中注满了清水。这群懒鬼的执行力甚至让身为团长的贝罗希欧都感到吃惊,好吧,其实他本人也是如此。
夜色渐浓,沼泽中的雾气在无声中增长,篝火被点燃了,一切仿佛跳动了起来。炽热的气浪拍打着堆叠在一起的树枝,发出吱吱的低语与清脆的噼啪声,一条条赤红的金色火焰疯狂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卷起缭绕的烟雾、四溅的火星、还有烧着了的树叶,将它们推向半空,点亮了周围的黑暗。
石盆四周聚满了好像朝圣者般的人群,他们的神情无比严肃,带着焦急还有些期盼的目光牢牢地盯住了一个年轻的身影。索维兰从怀中拿出了天命裂片,在手臂上轻轻划了一下,瞬间侵入肌肤的冰冷感稍纵即逝,微微用力,一缕闪烁着幽深光泽的血液,映着火光落向了盆中的清水。
一声清脆的声响涌入了众人的耳朵,他们从未想过,这个简单声音竟然会如此动听。平静的水面溢出光影起伏的涟漪,那抹鲜血如烟般卷动着悬在水中,越来越淡,最后消失不见。
索维兰转头看了看贝罗希欧。“这样够么?”他迟疑地问道,“我不是很确定……”
佣兵之王干笑了两声,他也不清楚到底够不够,但是他有自己的办法。“这个简单,试一试不就知道了么?!”
说着,贝罗希欧拎起一只石碗,在水中搅了两下盛了起来,佣兵们的目光随着石碗慢慢移动,就连索维兰和坦德拉等人都不知不觉地面露紧张,好像碗中装着的不是清水,而是赋予生命的原浆。
佣兵之王苦笑了一下,随后抬手一饮而尽。“该死的!没想到我会有一天去喝人血……”
“团,团长……”乌戈夫在旁边小心地问道,“有作用么?……”
贝罗希欧回瞪了他一眼。“你当这是喝水么?怎么会那么快就……”没等他说完,一阵胸口处传来的震动让他全身一颤,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贝罗希欧痛苦地按住了自己的胸口,颤抖着弯下了腰。
不明所以的众人惊呼一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团,团长!您没事吧?!”图勒大声问道。
贝罗希欧死死攥住石盆边缘的手掌上布满了狰狞的青筋,坦露着的上身突然涨起道道粗壮的血管,更可怕的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流动着,顶出一个又一个浑圆的突起。突然,浑身蜷缩的佣兵之王仿佛被瞬间掰直了身躯,一股浓烈的灰气伴随着尖厉的嘶吼从他仰向天空的嘴巴中喷涌而出。
那团灰气好像具有生命一般,在半空中盘旋缠绕在一起,聚拢着越来越小,最后“嘭”的一声炸碎成道道四射的黑线,隐没在浓浓的夜色之中。众人都被眼前惊悚的一幕惊呆了,而贝罗希欧则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倒在了地上。
“团长!”佣兵们大吼一声,涌向了贝罗希欧,对他们来说,诅咒无法解除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是失去他们的团长。
“见,见鬼!……这是想要了我的命么!”贝罗希欧虚弱的声音止住了佣兵们的步伐,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靠着石盆撑住了自己的身体,遍布全身的汗水让他看起来就像淋了场大雨的落汤鸡。
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索维兰却疑惑地盯住了佣兵之王,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等等……那是你的汗水么?……”他忽然问道,“你怎么会有,汗水?!”
所有人同时一愣,贝罗希欧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在脸上抹了一把,一股浓重的咸味涌入了口腔,他甚至已经忘了上次尝到这个味道是什么时候。抽出匕首在胳膊上重重地划了一刀,瞬间袭来的痛楚让他的脸上露出了无法抑制的狂喜,甚至身体都跟着颤抖起来。“这……这……”佣兵之王的嗓子里挤出断断续续的音节。
在众人的目光中,一道刺眼的深红慢慢从伤口中流了出来。“血!是血啊!”不知是谁突然大吼一声,那声音竟然带着亢奋的颤音。
下一刻,巨大的欢呼声从夜幕的废墟中爆发出来,佣兵们忘乎所以地大声吼叫着,拥抱在一起,有的人甚至已经瘫坐到了地上,咧着嘴,发出没有声音,甚至没有泪水的哭泣,他们等待这一天实在太久太久了。
坦德拉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直到此刻,他们才彻底放松下来。毕竟,如果索维兰的血液并没有像石板上的预言那样产生效果,他们甚至不知道这次危险重重的沼泽之旅,到底该以什么方式收场。
看着还在原地发呆的贝罗希欧,索维兰默默地笑了。“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吧……”他在心里想道。
贝罗希欧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完整地吐出了一句话:“活着的感觉,真好……”
就在这时,索维兰手中的天命裂片突然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