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超心里感到一丝失落,沘阳公主并不想将儿女团聚的欢乐与别人分享,他便自己一个人进入窦老夫人府上。
恰好涅阳公主刘中礼也在窦老夫人堂上,此时正站在门前吩咐侍婢什么。班超见到公主不禁大惊,旋即心里大喜。可没等他问安、叩头,刘中礼一句话未说,见到班超便先赏了他一个重重的大巴掌。惩罚完,才命侍婢传上酒菜,让班超陪窦老夫人晚餐。
班超惊讶地给公主请安,“公主何时到的京城,窦将军亦已回京耶?”
刘中礼虽然慈祥地看着他,可目光中却有一丝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汝真是个闯祸精!”
刚才那一巴掌似还不解恨,又抬手就是一个重重的爆栗,班超脑袋被敲得“咚”地一声。刘中礼此时显然是带着气,这一下敲得更重。班超深知自己祸闯大了,把温柔娴淑的公主气成这样,他心里有愧,自然不敢有一丝反抗。
刘中礼这才又轻声叱道,“自先皇中兴起,南阳、河北、河西、陇右四个山头,面合而心不合。窦氏专心制北,得皇上恩宠,故向为各山头倾轧。汝已三十好几,不可再胡闹、添乱!孟孙已经受诏秘密回京,现已应诏夜晚进宫。孟孙命吾转告于汝,就八个字,‘既不反驳,更不认罪!’”
涅阳公主虽已年长,性情却温仁敦厚,很少有发怒的时候。班超年近四十,刘中礼这还是第一次动手教训他。
被公主“惩罚”,班超心里竟然一阵暗喜。刘中礼气质超群,端庄雅致娴静,在诸王、列侯贵夫人中,她属于偶像级夫人,与窦固在一起,可谓郎才女貌,令人仰慕。又欣喜之中,又闻刘中礼说出“既不反驳,更不认罪”这八个字,虽然早知道自己祸闯得太大,还是吓得手中爵一下脱手落地,酒洒了一身。
皇帝诏命窦固隐秘回京,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件,难道这是要对匈奴动手了?自己偷典藏的事儿,窦固与公主又是怎么知道的?
窦老夫人见班超竟然面露惊惶之色,便不悦地用便面敲了一下他的大脑袋,怒声叱道,“屁大的事儿,大丈夫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一张破画而已,汝何故如此惊惶?当今皇上,岂是因一画而废将才之君耶?”
刘中礼却优雅地笑道,“老夫人有所不知,仲升这回这祸闯得实在有点大,授人以柄,怕不是寻常一画那么简单。只不过……朝廷正用人之际,仍有转寰余地,故孟孙命其‘既不反驳,更不认罪!’”
“授人以柄又如何?祸大又如何?当年河西,今日大汉,无不山头林立,众臣无不互相倾轧又何惧哉?!”窦老夫人不耻地说完,又黯然感叹道,“唉,当年老大人曾对吾言,‘十年时间,汉匈定有大战!’老东西果然毒啊!”
窦老夫与公主所言,让班超心潮澎湃。他告别两个慈祥的老人,正要离开窦府,涅阳公主刘中礼命侍婢拿出一牛皮囊干枣、肉脯,让其带回班府,并言明是给班府女眷品尝的。班超嘴里答应着,一边背囊于肩,一边拿了一块牛肉干在嘴里嚼着,咸味、香味顿时满口。
出了窦府,便放马缓行,想开心思。窦固将军既已悄然返京,朝廷定然即将用兵,吾班老二也该熬出头了。授以以柄?涅阳公主刘中礼的话,也让他心里阵阵惊竦。
吾替杨大人杀过漠北胡人,莫非皇上会因一画而舍得要了吾命?想想自己夫妻二人也真是胡闹,真是上不得台面啊,定然又给窦固大人增添了无穷麻烦,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儿。
心里一会悔恨,一会忧虑,一会兴奋地想着好事,忽然感觉后背一阵发凉,似乎有人正盯着自己呢。他灵机一动,便缓辔而行,独自一人出北门向邙山而去。
天下承平日久,雒阳早已经夜不闭城。虽然是晚上,谷门下依然车辆、行人络绎不绝。班超出了谷城门,又顺着邙山官道信马到了邙山内的北大营边。兵械营此时已经安静下来,只有营门前的四只大红灯笼,似乎和平的日子它也够了,迎风摇摇晃晃,很不耐烦的样子。
在大营外怔怔地站了一回,与师傅相濡以沫的情景一一索绕在脑际,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师傅……”他喃喃自语,鼻子一酸,不禁泪水夺眶而出。
不知不觉中,他信辔向山上走去。顺着蜿蜒的山道,他来到当年跟随师父习武的平台上,下马坐在石凳上,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象这样的平台,在邙山上有十几处。这一处较大,是一块山腰小平台,周围松柏环绕。当年,师傅曾在这里向他悉心传授马上搏杀神技,后师傅俩又在这里无数处较量过,一招一式,犹在咋日……
一阵山风吹过,树林内一片簌簌声响。赤萧似乎发现了什么,它打着响鼻,依偎到班超身边来,便不安分地、焦急地用前足刨着地,似乎是在提醒主人有危险。
班超抚摸着它的大脑袋,抚慰一番,并命它走到平台旁边,好腾出大战地方。这才又对着林梢讥道,“出来吧,从窦府开始,汝就一直跟着吾,大丈夫何故遮遮掩掩?”
“飕”地一声,果然有一个人从树梢上跃下,正落在班超身前。“枉为大汉第一剑客,不思报国,营营苟苟,尽干些偷鸡摸狗营生,汝气死吾也。今日是汝末日,吾替汝师左车清理门户!”
来人嘴里说着,右腿如皎龙绕柱,已经变化万端地向班超扫来。
班超闻“替汝师左车清理门户”,不禁大惊。他连续弹跳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