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此人杀不得!”
在章德殿画苑内,一家人品尝完果脯后,沁水公主与阿翁刘庄一齐在作画,马后在一边观看,邓乾与权倌则在一边磨墨。
“说说,为何杀不得!”
刘庄正在画着一只凌空展翅的苍鹰,鹰画完了,只有鹰眼是空的。刘致画完白云、大漠、天山,便又提起笔一点,鹰便活了,展翅欲飞出画中一般。
《天山雄鹰》画完了,刘致替父皇盖上印鉴。汉明帝不想夺女儿之功,还专门题上“朕与小女致著”!
“待他日漠北事了,朕定将此画赏与为朕挽弓谢雕之将!”汉明帝看着这幅父女共同画的绢画,平静地道。
谁都知道此画的意涵,谁都清楚此时的汉明帝,渴望朝中尽出勇将!只到此时,刘致才淡淡地接着父皇的话头道,“父皇,典藏不过一画尔,而班家公子实是此鹰!大汉儒士向仁,然仁不过班府。大汉世子尚武,然此人却勇冠天下!北匈奴秣马厉兵,欲‘牧马中原’,父皇何故因一画,而失朝廷勇将邪?!”
“汝小孩儿不懂,有罪必罚,此乃天条!否则,教化一坏,礼崩乐乱,朕何以治天下?”刘庄道,“彼便为刑卒,一样可为吾大汉出征,不妨事!况且戴罪立功,朕一样重赏,绝不会轻慢功臣!”
“父皇,治班超罪不过为堵众人之口。仅为此,便让班令后人成为刑卒,实在不值。既赦免其死,何不更赦免其罪?既欲拜其为将,何不让其保堂堂正正世子身?班氏自先人起,历代可曾有忘恩负义之人?!”
一连串的诘问,别人没人敢这样和皇帝说话,可刘致能。/别人的话,汉明帝意志坚定,未必会全听,但小女刘致与他最贴心,她的话他自然听进去了。小女是他的掌上明珠,更是深了雄才伟略的父皇心思,自然一击而中。
也是啊,不过一画尔,既欲施恩于人,何故还要治其罪?于是,刘致说完,汉明帝恍然大悟,瞬间便下决心,准备赦免这个无法无天的世子了。
“只是……如何服众臣之口?”
虽然决心下了,可班超盗窃皇家典藏,罪行明摆着。向以律令治国的汉明帝,断然不能坏教化,又不想让群臣抓着废驰律令的把柄,他愁开了。
刘致将权倌手中的湿巾拿过,让汉明帝净净手,又恶作剧一般地笑了,“父皇,这有何难,‘杂考’啊!”
刘致是有名的冷面美人,平常人很难看到她笑。可今天,她开心极了。邓尧成婚时,小书佣神乎其技,让他大为叹服。此刻能拯救小书佣,让她心情大好。
而汉明帝也大受感染,“杂考?汝开玩笑?!”
“不开玩笑!先杂考,让这些好斗的大臣、穷酸的迂腐们引经据典斗去罢。斗啊斗啊,满朝文武终于斗累了,到底还是旗鼓相当,到底最后还得父皇说了算。大臣们斗得越纷乱,父皇越好就中取事……”
说完,刘致无限向往地笑了。这一笑,真可谓倾国倾城,画苑内顿时如阳光普照,一片明媚。而汉明帝、马后和权倌、邓乾等人,也都被她逗笑了。
“小不点,朝堂大事,岂可戏之……再说,‘杂考’后,三位宰辅不‘平署’,班超则必死,岂不弄巧成拙?!”
“父皇,不会的!”刘致聪明过人,她肯定地道,“当今朝堂之上,尽是谋国之人。纵是司徒迂腐一些,也不敢迂腐到敢害可用之材,而当祸国之名!”
司徒虞延虽然有时确实迂腐一些,但绝对是正直之人。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汉明帝虽然嘴上叱之,可心里开始松动了。
汉明帝是一个严厉之君,也是一个开明君主。终明帝一朝,朝内从来没有奸臣、奸宄之徒一席之地。你可以虚伪、狡诈,但你本质上必须忠心谋国。如果你一旦祸国、枉法、殃民,对不起,汉律不容情,你死期到了!
大汉朝堂之上,每逢重大国策,汉明帝必让众臣充分朝议方决。而大汉朝堂,每逢朝议,各山头的大臣们,必然争得你死我活。而往往雄辩、众人辩驳不倒的,未必是最正确的。
因此,此时闻刘致言,汉明帝与马后、邓乾、权倌都开心地笑了。而刘致此刻心里却想的是,“邓尧啊邓尧,汝那么要强的人,这回该好好想想该如何谢吾了吧!”
班超和邓尧不知道,正是沁水公主刘致专程回宫,才使他们免除了刑徒的命运。才让铁腕治吏的汉明帝,第一次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给人免罪!
本朝向以律令治国,偷盗皇家典藏罪名是实,御史台首官自举,必须给朝廷众官一个说法。干脆三日后朝会时,果真来一个当廷“杂考”(注:即通过群臣会议商讨以定其罪),名义是验证真伪。
但“杂考”的风险也是明摆着的,假如司徒虞延果真一根筋到底,硬要按律治罪,汉明帝虽为皇帝,也是一点办法没有,班超夫妇就只能死。但汉明帝决心赌一把,他不信众臣会短视如此,不信忠诚谋国的司徒虞延会宁护一画,而必欲杀一勇将而后快之!
班超与邓尧二人,此时正被拘于北寺诏狱。
这里关押的犯人,都是犯法的官员或内廷宦官、宫女,进入北寺诏狱就很少有能够出去的。其实,这里是杨仁的“地盘”,此时的杨仁,亲自关照着二人呢。可班超夫妇并不知道,因此这三天,这两人可谓度日如年。
终于熬过三天,盼来了朝会的日子。众臣急趋入德阳大殿,等弄明白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