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集结在四地,按照皇帝与窦固原定的北征计划,只有窦固与耿秉这两路会真正出征北匈奴。另外两路,既是疑兵,更是战略预备队。可皇上的出征令,却是四路大军同时深入漠北。窦固和耿忠大为震惊,汉军兵力不占优,为何分散出兵?!
“都尉,这是为何?”此刻窦固的中军大帐内只有窦固与耿忠二人,耿忠读完诏书,便欲哭无泪,心惊肉跳地问道,“如同二人相搏,张开五只指头捅,而非握拳相击,究竟为何要这样?倘若北匈奴人聚全力斩吾一指,吾军无后援,当奈何……”
窦固没有让耿忠说下去,他摆摆手道,“皇恩浩荡,天意难测。对吾二人而言,即便张开五指,吾或仅用一指,也要捅死、掐死呼衍勺……”窦固此时也感到迷惑,作为主帅,面对突然变化,他顾不上埋怨,而紧盯着沙盘上的当面白山之敌,在全盘谋划如何出征、如何致胜。
毕竟,他是立了“军令状”的,他没有退路。汉军败,他则必死,窦氏世族从此也将慢慢湮没在如林的世族之中。劳师远征,如汉军惨胜,他的归宿便是雒阳诏狱。当初北匈奴国师使了恶毒奸计,用“使节案”构陷他这个汉军主将,功臣之后、列侯、朝中众臣曾群起参他。
虽然皇上英明,最终保护了他。但他清楚,如果此次出征不能大胜,这些人绝对饶不了他。
汉明帝刘庄突然令大军分成四路从四个方向出征,完全出乎窦固意料。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作为统帅,他一举一动,关系汉军成败,他必须想明白这决策背后的东西,既要确保汉军必胜,又要尽可能让整个北征符合皇帝的思虑。
此事来得突然,马廖已至陇右,没有时间进言。太尉赵熹、司徒王敏、司空牟融和尚书令孙堪等众官,均是同仇敌忾、赞成北征之同侪,他们中断不会有人出此下策。只有一种可能,突然爆发的刘延谋反案,让皇帝自己长思后作出了重要决定!
想到这里,他心静如水。
窦固知道,早在今年夏天时,有司就密奏淮阳王刘延谋反,证据是刘延与谢弇(注:即刘延爱姬谢氏胞兄)、驸马都尉韩光(注:即刘延姊姊馆陶公主夫婿)合谋,私作图谶,密招私兵,甚至在祭祀鬼神时许下毒咒,恶毒诅咒朝廷,盼着汉明帝早亡,自己好上位(注:其谋反手法比刘荆高明,但也与刘英一个水准)。
楚王刘英案仍未了,济南王刘延又谋反事发。汉帝国举国震惊,汉明帝更是雷霆大怒。
宗正刘般迅速铁腕查办,韩光、谢弇因罪被杀,其供词牵连涉及到五百余人,全都被诛杀或流放。鉴于刘延行为恶劣,宗正刘般与永平初年处理刘荆案的雁侯樊鯈一样,铁面无私,上奏明帝,请求诛杀罪魁刘延。但汉明帝刘庄以为刘延所犯的罪行轻于楚王刘英,所以仅去其封国,并迁徙刘延为阜陵王,食邑改为两个县。
这场惊天动地的谋反大案,虽然与楚王刘英案一样影响深远,无数列侯、功臣之后和朝廷重官卷入其中,但最终因汉明帝的铁腕、严厉和仁慈,而惨淡收场。也只有东汉初年才能如此宽仁,换任何一个朝代,犯谋反大罪的刘荆、刘延、刘英三王则必死!
耿忠是战将,可窦固不仅是战将,他还是先皇的驸马,他比耿忠想得要更多、更远。帝国时时处在风雨飘摇中,皇帝命四路大军同时出征,虽然分散了兵力,但却避免了边将拥兵自重。毕竟,刘英与刘延未掌兵权。可谁又能保证掌兵的将领,不会与某个心存异志的诸侯王有联系?
治河刚毕,这个功在千秋的浩大工程,从永平五年开始筹划,历经七年准备,到永平十二年正式开工,永平十三年告成。这个造福千秋万代的伟大工程,耗资一百三十多亿钱,耗尽了府库,汉帝国财政虽然未到捉襟见肘之时,但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永平年间,虽然国内灾难频仍,但总体上仍是年年大熟,物价大幅下降。举国一片太平盛景,栗每石仅三十钱,人民安居乐业。
当时朝廷按“三十税一”收取田租,各种末业税外,按丁、口征赋的算赋、口钱和更赋,以及与外族互市之关税、外族的朝贡和奴婢赋税等,每年大司农和少府收入加起来,财政总收入高达八十亿钱左右。
但除去官员俸禄、边防开支、赈灾等支出,每年朝廷仅能结余约二十亿钱。
一个治水工程,已耗尽了朝廷整整七年多的财政结余。此次出征,除各地郡兵由朝廷与各郡共同供养外,刑徒兵需赐弓弩衣粮,募集世子从军,供养南匈奴、鲜卑、羌人等夷兵,总支出当达数十亿。作为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北征迫在眉睫,事关帝国兴亡,皇帝不得不谨慎小心。
窦固深知,由于得到了他这个汉军主将的“军令状”,皇帝的分兵策略,仍是建立在能取得北征胜利的基础上进行的。说白了,他窦固必须确保北征胜利,否则,最终北征失败的罪责,只能由他一人承担。
窦固不想多去思考宫廷之争,作为先皇驸马,他见多了宫廷权术。四路大军中,他的兵力并不占优,但作为汉军主帅,作为承担主要攻击方向的一路,皇帝对他寄予厚望,他只能确保成功!
他端坐在沙盘前,整整长考了几天后,突然做出了一个重大而隐密的决定。他对中军掾吏樨子道,“秘传班司马!”
……
正月初二,凉州大营的大校场之上,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