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固是忠厚长者,他摆摆手,此刻他需要听的不是这个,“自古军无常胜,众斥侯绝域苦战,身赴国难,虽败犹荣。身为外刺掾吏,汝当挺直腰杆,为众斥侯报仇雪恨才是正道!”
闻窦固言,波绍热泪盈眶,自责地禀报了白山失败、并幸得班司马相救才逃出生天的经过,最后头叩于沙上,“为救末将,别部十二名刑卒,三名敌后斥侯全部阵亡,其情惨烈,令波绍痛切肺腑……末将未完成使命,自知有罪,请都尉重罚!”
窦固转身看着缣图,耿忠看着班超道,“仲升有何话说?”
班超丝毫没有犹豫,他抱拳禀道,“禀报都尉,伊吾庐有张望反贼,疏榆谷与白山有眴第和呴黎壶。西域好汉被杀近百,外刺掾吏在如此艰难困苦之时,仍与众斥侯探得左鹿蠡王和皋林温禺犊王兵事。被俘后惨受饥刑,险丧熊口,非但无罪,反而有功。末将愿以性命担保!”
耿忠闻言,铁青着脸点点头。窦固则道,“大战之前,汝外刺、刺奸营责任重大!对殉国士卒,别部、刺奸营要录其战功,待班师后,通报其乡里家人,受朝廷抚恤,让其家人世受战功荣耀!”
说着,他突然下令道,“胡焰、肖初月、蒙榆、周令四人,均允着军侯甲服、佩剑。胡焰为中军从事,随别部参议军机!”
“谢都尉!”班超闻言大喜,胡焰躬身抱拳,代四人谢恩。
窦固又对波绍道,“刺奸掾吏波绍听令:令刺奸营监视呼衍王伊吾城北大营,确保探明敌援军数量、领军将领、行军路线,确保吾大军避实击虚,一击破敌!如呼衍王倾营而来,除禀报中军外,还要派出可靠斥侯,通报隐藏待机之别部!”
“末将遵令!”
波绍泪流满面,声音颤抖地跪地接令。临离开中军大帐前,他站起身,又向班超深深地鞠了一躬!
班超带着班驺、班秉、蒙榆、周令、胡焰和肖初月跑步返回自己营帐,副将淳于蓟和田虑、华涂、梁宝麟三个领军军候都在自己的中军帐内焦急地候着呢。
别部已经拔营,只剩中军大帐仍未动。寒风下,两千二百余人已经按行军队列,歪歪扭扭地伫立在战马旁。见到班超走来,一丝兴奋的情绪在队伍中弥漫、荡漾,吊儿郎当的刑卒们全都为之一震,不断地在暗淡的光线中向班超行持械军礼。
班超一边回礼,一边进帐,匆忙脱去身上破烂胡服,换上甲服,又拿出短刀,“咔嚓咔嚓”削尽胡?,黑?翻飞中,人顿时精神百倍。收起刀至案前坐下,胡焰、蒙榆等人已换上军侯甲服,一边进食,一边围扰到班超身边。
小姑、寡妇两只军犬也旁若无人地跟了进来,坐在班超案侧,令军侯们大感惊喜。班超先介绍四匪与众将见面,这才宣布了窦固将令,即升胡焰、肖初月、蒙榆、周令四人为假军侯,胡焰为窦固中军从事,但随别部参议军机。
虽然时间紧迫,但按程序办完这一切,班超这才一边嚼着坚硬、冰冷的烙馍,一边指着缣图开门见山说道:
“各位军候,汉军离绿洲仅有一日一夜行程,如大军加速疾进,最迟明日晚前军渠耆校尉部即可能有大战!现都尉命我部为别部奇兵,即刻启程,隐伏伊吾庐城下,伺机夺城!”
“奇兵?!”
得知别部作战任务,田虑、华涂、梁宝麟三个领军军候,俱皆惊叹出声。别部可是一营大罪刑卒啊,一群亡命之徒,才稍稍有军队的样儿,但这一路之上,稀稀拉拉,一直成为各部笑料。指望这帮人隐秘袭夺伊吾庐坚城,能行吗?!
“哼!”
副将淳于蓟也是刑徒,而且是罪恶最大的刑卒。闻众将惊异状,怒视了众人一眼,不悦地哼了一声!
众将的为难之色,淳于蓟的不悦,班超都看在眼里。如何将这一营悍匪变成一支令行禁止的铁军,他显然早有陈谋。因此,他未理会众人惊讶神色,一边嚼着坚硬的烙馍,一边下令道,“今本司马与众将相约,此番大战,定然惨烈异常。刑卒杀敌一人,可赎死罪!杀敌十人者,可赎身为庶人!杀敌百骑长以上者,可抵十人、二十人……士卒杀敌,即可进爵,以此类推,可也。”
说到这里,班超又咬着牙冷酷地道,“此为以军功赎罪令,都尉已然认可,需传达至每一人!尤其要说明,敢杀胡民者,敢奸胡女者……立斩不赦!”
三个领军军候听了“军功赎罪令”仍将信将疑,闻不允劫掠,则都一下子愣住了!
想当年,吴汉战公孙述,经苦战陷成都后,曾经纵兵屠城三日,成都城内血流成河,吏民死伤殆尽。吴汉为此还受到光武大帝斥责,险些治重罪。汉军可是素有劫掠习惯啊,况且这可是一营无法无天、唯恐天下不乱的死罪刑徒!
大胜之后,不让他们抢掠杀人,这怎么可能?
班超见众人脸现犹豫神情,便又祭出杀手锏,冷着脸、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本司马与众将再约,此次大战,别部实行连坐之法。士卒违令,伍长连坐。伍长违令,什长连坐。什长违令,队率连坐。队率违令,屯长连坐。屯长违令,军候连坐。如三位领军军候犯法,本司马先杀诸君,然后自裁以谢圣上!”
言毕,班超陡然立起,取下帐上挂着的司马佩剑,挥手“咔嚓”一声,案角已被斩断!
众将为之一凛,汗毛倒竖!
班超庄重地将剑递与淳于蓟,“命副将淳于蓟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