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皓南刚从许洞天处得了《虎衿经》,正想回房去好好研读,加之他对算命占卜之术本没有兴趣,心中自然有些不情愿,面上却不便显露,只得应了一声,坐在金少掌柜身旁,听陈希夷讲解紫微排盘断命的精微奥义。
金少掌柜自是听得眉飞色舞、兴致盎然,不时向陈希夷求教疑难之处,刘皓南志不在此,故而只是静坐聆听,并不插言。
很快一个多时辰过去了,眼见红日西沉,到了晚膳时分,陈希夷道:“因紫微斗数中引入了星学奥义,自成一家,与上古所传之卜算术差别甚大,初学者要先掌握基础,循序渐进,切不可急于求成。今日为师便讲到这里,你们回去之后,须潜心琢磨、细细体会!”
刘皓南未曾接触过其他卜算之术,因此对紫微自成体系的排盘之法还算比较容易接受,反倒是金少掌柜以前所学过于庞杂,在理解上有些障碍,皱眉问道:“先生,我有些不明白,先生的紫微之术究竟算是星学,还是命学呢?”
陈希夷捻须微笑道:“星学占国家之兴衰存亡,命学卜人生之吉凶贫富,二者预测的对象虽然不同,却都是以天人感应之说为理论根本。今之占者将二者生生割离,实属牵强附会的不智之举。三十年前,我曾循昆仑山至西域游历,有幸得遇一位精通西域占星之学的高人,他用七曜十二宫来卜算命运,颇为精准。我与他在昆仑之巅论道三年,互为启发,终将天道化为人术,写成了这部《紫微斗数》。”
两人这才知晓《紫微斗数》的来由,金少掌柜听得大为神往,喃喃道:“我听说西域波斯、婆罗多诸国皆有自己的星学秘典,与我中原星学大不相同,却各有神秘奥妙之处……有朝一日,我定要像先生一般游历西域诸国,读遍百家星命之学,这才算不枉此生……”
陈希夷点头赞许道:“阿莱,难得你有此心志,很好!星命之学门派众多、各有长短,若想有所成就,就必须跳出门派学说之囿,借鉴百家之长,融会贯通……”
刘皓南心中一动,暗道:“处月部落三大神技之一的《七曜真元》大概也是星学的一种,可惜对我毫无用处,枉费李明非在临死之前将重瞳之术传授于我了……”
思量间又听陈希夷道:“你们且回去吧,明日此时再来见我。”刘皓南如蒙大赦,回到房中便迫不及待地读起《虎衿经》来,连仆妇送来的晚膳也没顾得上吃。
《虎衿经》通篇只有一万多字,分为天功、地利、人用三卷,人用卷讲的是权谋诡诈之机,地利卷讲的是调兵遣将之法,天功卷讲的却是占星望云之术。刘皓南通读一遍之后,真如醍醐灌顶,只觉其中所讲无不中的,且与自己的复国大业息息相关,他心内激动难以言喻,复从地利之卷细细看起,在脑中不断演练各种排兵布阵、攻城掠地之法,不觉便到了次日天明。
如此过了两日,刘皓南看得如醉如痴,跟陈希夷学习《紫微斗数》之时,也是神思不属,敷衍了事。陈希夷早将他心不在焉的样子看在眼中,却不点破。
这日陈希夷走后,金少掌柜拉住刘皓南不放,定要与他交换生辰八字,说是互算一课作为练习。刘皓南急于回房读书,只得答应,其实他哪有心思给金少掌柜算命?随手将她的生辰夹入《虎衿经》中,继续研读地利之卷去了。
第三日午时过后,刘皓南突然想起与许洞天的三日之约,忙出了壶中日月,行船独自来到沽月小筑拜访许洞天。
许洞天这次却醉得昏天黑地,人事不知,刘皓南静坐等候了半日,他才稍微清醒了些,见到刘皓南显得很是意外,拍着脑袋皱眉道:“你来干什么?”
刘皓南答道:“先生赐我《虎衿经》之后,曾让我三日之后再来拜见。”
许洞天闻言讶然,自语道:“已是第三日了么……当真是醉乡无日月!好吧,你既已读了三日,可有什么收获?”
刘皓南想了想,有些忐忑地道:“弟子愚钝,虽然三日来昼夜研读,却只是略得皮毛,单是地利卷的三千余字,我已读了数百遍,仍有许多未解之处,恳请先生赐教……”
许洞天闻言大为得意,哈哈笑道:“小鬼,你倒是很有眼光!《虎衿经》字数虽只有万余,却是我集合百家兵书,穷尽十年之力编撰而成。通地利之卷者,可以出将,通人用之卷者,可以入相,通天功之卷者,恐怕皇帝的宝座也要让给你了!当年我像你这般年纪时,已然读遍上古所传的所有兵书要论,既而游历四方查看山川地理形势,二十岁开始隐居蜀中,潜心著书……”他说到此处眉飞色舞,伸手在刘皓南肩上重重一拍,昂然道:“小鬼,这《虎衿经》乃我毕生心血所在,尔今得之,只要应用得法,定然可以恃之横扫天下,成就不世功业!”
刘皓南大受鼓舞,心中豪情奔涌,扑通跪倒向许洞天行了一个拜师大礼,朗声道:“多谢先生慷慨相赠,我绝不会辜负先生所望!”
许洞天本是趁着酒兴豪言壮语一番,不想刘皓南如此当真,不由怔了一怔,索然长叹一声将他扶起,无限落寞地道:“只可惜……《虎衿经》虽然高妙,却只能在乱世和战场发挥威力,如今宋室已然平定天下,你也许一辈子都用不着它……我也只能做个太平盛世的隐者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