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铁石先是一愣,随后也不顾石大嫂说啥,撒丫子就往街里刘大娘家跑去。潮河沟没有产婆儿,一般接生的都是自家生过孩子的人。也有人怕血不敢帮着接生的,如果遇上那个情况,大家都会去找刘大娘。
刘大娘看着满头是汗的后生,都没等他开口,就洗了把手,拿了几尺白尺头跟着出了门。算着日子,田家媳妇也该生了。昨儿个她嫂子何氏还来打了招呼,说等李青暖这闺女生产的时候,让她过去给接生。
因为不放心,田铁石在把人送到家后,又往老大夫那跑了一趟。这一次,可是实打实的付了人十五文钱的诊金。媳妇生娃,他可是一点都不敢耽搁马虎,但凡能给媳妇提供保障的法子,他都得准备着。
到了田家,刘大娘先用酒水擦了一遍手,然后让何氏找出田家准备的新剪子用烈酒浸泡清洗一下。新剪子接生也是村里老人的讲究,至于浪费酒水清洗,则是她从镇上医馆里学到的法子。这也就是铁石这孩子心疼媳妇,要是放在别家,只怕谁都舍不得糟蹋那东西。
这会儿李青暖正满脸是汗的半坐在炕上,吸溜着何氏刚刚给下的一碗鸡蛋面。她其实是一点胃口都没有的,可听嫂子说现在吃点东西蓄劲儿,一会儿生起来才不会受罪,所以她也就忍着难受跟恶心使劲儿塞了几嘴。
原来今儿田铁石刚走没一会儿,李青暖的肚子就隐隐有些疼,本来还以为是正常的。毕竟前几天时不时也来这么一遭,谁知道还没等她靠在被子上歇一会儿,那肚子就开始一抽一抽的疼起来,有缓到急,是一刻也不给她准备的时间。
她忍着肚子里的疼跟一阵一阵的紧缩走到大门口,喊了邻家的石大嫂几声,这才回了屋。这个时候何氏也来了,瞅见这个情况,赶紧扶着妹子进屋。
也得亏这几天何氏每天都来看看,遇见啥活儿也都给收拾的妥妥帖帖了,所以遇上了生产的事后,提前准备的炕褥跟几个火盆也都被何氏有条不紊的找了出来弄好。
一般苦力人家生娃,都会用草木灰跟破门帘之类的,污了也不心疼不是。可李青暖不一样,本来她的性子就有些挑剔,加上田铁石一听嫂子说让媳妇躺在盖着破门帘的草木灰上生产,他当时脸色就变了。之后二话不说,强硬的买了棉花跟被面儿拜托嫂子帮忙缝床厚被子。当然,取暖的木炭他也是烧了不少,一点都不说心疼那些化成炭块的大柴火。
“妹子,这会儿开始开宫门了,你可得攒着力气昂。咱先忍一忍疼,等娃出来就好了。”何氏怕自家妹子疼的泄力,又怕她提早叫疼,赶紧提醒着。
李青暖点点头,然后又在刘大娘的搀扶下在屋子里走了几步,直到羊水儿流的多了,她才被允许上炕。
媳妇在屋里一声不吭,可是急坏了外面守着的田铁石,他拽着头发,来回走着。走两步就扭头看看挂在正屋门上的大厚门帘,然后往前走两步。要不是屋外来帮忙的林月娘跟大夫提醒他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掀门帘,一见风只怕大人孩子都不好,他肯定整个人就都贴在了紧紧关着的门上。
“媳妇,你怎么样?你没事儿吧......”也不知咋了,这个铁打的汉子这会竟然有些腿软。
屋里的刘大娘跟何氏精神正紧张呢,一个给李青暖擦汗,一个给她鼓劲儿说是快开到四指了,马上就可以用力了。
听着外面男人的声音,李青暖撇撇嘴,眼眶有些发酸。
过了一会儿,刘大娘喊道,“青暖,用力......”
这个时候的李青暖被疼痛折磨的已经有些迷糊了,唯一的感知就是那喷涌而来的痛楚,还有像是潮水拍案而来的一种撕裂感觉。等到刘大娘的话一落入耳中,她赶忙凝神努力跟着嫂子跟大娘的声音用力。手中拧着被褥的手指已经发白,甚至隐隐露出青筋来。
“妹子,别泄力,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何氏看着李青暖的眼神有些散乱,赶紧大声给她鼓劲儿,“你不是说这娃是个心疼娘的吗?你怀了以后就没折腾过你,现在她就要出来了,你可得醒着啊......”
李青暖疼的浑身发冷,可母性使然,念着孩子,她还是咬着舌尖儿努力唤回自己的心神。孩子,她的孩子,以后会在她怀里哭笑会跟她撒娇会在她眼前蹒跚学步的孩子......
她猛地咬牙,生生把舌尖咬出了血迹,可愣是一声痛没有喊。接着,肚子里一阵坠痛,随着某种缓缓流出身体的液体,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剥离出身体。
只是一瞬,孩子哇哇的哭闹声落入李青暖耳中,也传出了厚重的木门跟门帘。
“生了......生了......”刘大娘一叠声的说着,拿了剪子给孩子剪了脐带,然后拍了拍她的小屁股,就把她用提前准备好的小襁褓裹住。
李青暖用力支起身子,气息虚弱的让刘大娘把孩子抱过来她瞧瞧。
“青暖,是个白嫩/嫩的女娃,精神着呢。”刘大娘把孩子放到李青暖身边,然后跟何氏帮着拾掇了她身子底下染了羊水跟血水的被褥。
刚出生的孩子粉扑扑的,并不像的那样皱皱巴巴,眼睛还睁不开,小手也是攥着胡乱舞动。过了没一会儿吗,许是感觉到母亲在身边,又或者是哭哭了啦,孩子抿了抿嘴唇睡着了。
李青暖看着襁褓里的孩子,心里软的一塌糊涂的。弯腰亲了亲娃娃的脸颊,然后躺回炕上慢慢闭上眼也睡了过去。她真的很累,可也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