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了摇头,将这些胡乱的思绪抛到脑后。楚清风像往常一样,将自己推倒床榻旁,有些艰难的用双臂撑起身体,一点点挪到床榻之上。
他为自己盖好被子,偏头吹灭了床榻旁的油灯,沉默的,面对这一片黑暗。
……
……
从宗院最大的一间院子里,老头子也在这时候吹灭了自己房内的灯。
他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心想当年在华亭吃到的墨斗鱼还真挺好吃,什么时候应该衬着自己牙口还算不错,再去品尝一番。
只是那个时候,清风还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孩子。而如今,他早已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却又偏偏人如其名的,成了自己生命中的一道清风。
真的如同一道清风一般。如果不去注意,几乎要将他忘记。
可是老头子根本无法忘记,很多事情,很多记忆,就像是火钳子烙下的痕迹一般,永远在心口最明显的地方,显露着它的模样。
老头子还记得以前的清风,那是一个张狂无忌、且歌且行的孩子,绝不是如今这样浅淡,这样没有存在感。
这样的变化,是需要他负责任的。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老头子早就明白了。这个责任,他根本付不起。
清风也不需要他付出什么,他只是拖着残破的身体,在京里繁华处的僻静角落中,买了一个朴素不显眼的小屋,做起了简简单单的小生意。
就仿佛,他与原本的楚清风没有丝毫的瓜葛,与自己这个老头子,也没有丝毫的交集一般。
过年过节,清风不会来看他,他也不会去看清风。
只有茶坊二楼不停更迭的修士们,成了父子二人之间唯一的牵绊。
很多时候,老头子在想,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缕风筝线似的牵绊,让清风没有真的如同清风一半,从他的生命中悄然离开。
时间可以改变太多的东西,却总有一些,改变不得。
老头子无声的叹息,脸上的皱纹似乎又深邃了几分。
“柔然下了山,好在没有过江,这一点,终究是好的。”
老头子并没有就此安寝,他如同往常一样,将一直宝贝珍藏的一双筷子拿了出来,放在床头,对着它闲聊起来。
“如今这些事情也实在是好笑,柔然的修为散也就散了,偏生带出一丝神魂来。这也就罢了,偏生这丝神魂又落在了谢家子弟的身上,你说,这事情,连柔然自己都没出说理去!”
老头子笑起来,声音爽朗着。
眼前的筷子已经很旧了,上面有一些明显的磨损痕迹,与寻常人家所用的竹筷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桓温那小子也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他觉得整个朝廷上下都是傻瓜,都是乐不思蜀的混账东西,就他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跑到北边捅刀子,也不怕刀子没玩好,扎了自己的脚!”
“最混账的是那个谢小满!原本她在江南这边,柔然恐怕还会想一想应该办。这回可好,渡江对她来说就是羊入虎口,她倒是喜欢跟着桓温到处溜达!不过她若是真的被柔然收了回去,事情倒也好办了。”
“但是,我之前明明感觉到了柔然的神魂,却没有听说谢小满死亡的消息。这一点,的确有些奇怪。”
“而且,咱们家清风偏生要跟那个谢小满搭上关系,早间还送了个年轻人过来,说是要入从宗院的。”
“你也知道从宗院的规矩,若是真的评一评,那少年的修为还差上一截。不过难得清风自己开口,我又怎么可能会拂了他的面子呢。”
“清风这孩子,改变了很多,真的很多。”
“可就是这一份骄傲……”说到这里,老头子笑了一下,“跟你一模一样的,烙在骨子里的,除非是挫骨扬灰,否则,根本就不可能被消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