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后来段长山也看出来了段非对象棋其实没什么兴趣,下到一半便叫停了。他把手中的棋子放回盒子里,一枚一枚动作很慢,像是思考着再说些什么。
段非看看窗外,慢慢说了一句——“今天好像不怎么冷了,出去走走?”
这时候被冷落的象棋也已经不算什么了。段长山脸上不由得显出喜悦的表情来,强压着却还是能看出痕迹。他故作平静地咳了一声,说:
“先去问问医生吧,还得再多穿些衣服……”
段非由着他继续往下说。
……
最近两天,骆林似乎有转回从前模样的迹象。人前那种被人误会为“城府极深”的笑容渐渐的少了,工作人员也放胆去闹他。骆林又一次露出刚进公司时懵懵的表情,惹得公司上下一众少女shú_nǚ母性泛滥,甚至要跳起来摸骆林的头。
骆林几乎是红着脸被人拉来扯去,那种超出平易近人程度的温和感让人凭空地对他产生了保护欲。没人看得出这样的他就是在网络实媒上迅速爆红的“中国第一男超模”——他终于不能像往常一样乘地铁公交去工作了,这于大概他并不是一件好事。
电视剧和综艺秀来邀请的不少,不过何式微并不想让骆林从模特转型。国内的模特薪资总体并不如意,所以想转进文娱的一抓一把。但是跨出国门的模特则是另说,走台的出场费也好未来的代言也好,和仅在国内发展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爆红总是危险的,何式微不想让骆林被急功近利的媒体消费,毕竟他认为高端时尚的奢侈感才更符合骆林的形象。所以除了为了保持公众曝光的一些采访,骆林的工作重心还是在走台和拍照上。
不过在骆林被人堵在自己的旧公寓楼下之后,何式微深深体会到了当前追星族的可怕。骆林说是已经找好了新的住处,何式微确认过安保问题之后,当即周末就要帮着骆林搬家。
不过也就是骆林坐在何式微车上一言不发的时候,何式微才意识到,其实骆林的状态根本没有好转。
……面对着那些熟人和同事,骆林会脸红害羞,偶尔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但那也可能是为了不让人担心的而刻意做出的样子,因为骆林坐在他车上时的样子并不好。
就好像一个累坏了的人,终于得闲能够松一口气时,却疲乏得连个表情都做不出来。
何式微不知道自己该为骆林的逞强而难过,还是庆幸于骆林在他面前放下了伪装。
何式微怀着这种矛盾的心情帮骆林搬着家,搬柜子的时候脚还蹭在了墙角上。默默地把该收拾地收拾好了,何式微从卧室里出来,看见骆林趴在新餐桌上,已经睡着了。
骆林在lgm终秀时剪短的头发已经长长了些,柔软而微卷的头发在灯下显出温暖的棕色来,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
所以何式微真的那么做了。
骆林被这动静弄醒了,他从臂弯里抬起头看着何式微,眼神好一会儿才恢复到完全清醒的状态去。
何式微已经把手收了回来。他对骆林说:
“你在看谁?”
……
段非以前不知道治疗是一件能把人耗竭了事情。从小他大病没有小病不断,从医院进进出出,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折腾,现在才觉得自己错得离谱。
他终于明白过来什么叫做“die a little in side”——所谓的“从身体里一点点慢慢地死掉”,大概就是他现在这种状态。他身上的细胞不管好的坏的全部都被杀了干净,体力迅速的流失,整个人以可怕的速度垮下去,现在他被推出病房时都不敢看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影子。
又一次治疗结束,段非回到自己私人的特护病房。段长山原本在病房里看电视,见他来了便去拿遥控器,像是要把电视关了。
“你继续看……”段非想正常的说话,出口的句子偏偏是虚的,没半点底气。他只能在喉咙口用了些力,让自己听起来和平常无异:“不用管我。”
段长山把遥控器放下来,屏幕上的球赛还在进行着,解说的声音被调得很小。段非要到床上去,段长山连忙过来帮把手。待到段非在床上坐稳了,段长山站在床边看着他,好半天才说了一句:“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哪儿都不舒服,段非想。
段长山并不是个习惯于照顾人的人,在病房里的时间也就是和段非说说话,问段非想吃什么,或者看着段非再翻翻报纸。别的人家操心着治疗方式,配型和手术费,段长山一笔钱砸下去,什么都有专家帮着解决了,根本没有让他出力的地方。
然而段非渐渐的感谢起他的陪伴来。他曾经以为段长山已经放弃了自己这个儿子,现在看起来或许并不是这样。久而久之的,他觉得现在的医院比以前的那个房子看起来更像个家。来看他的人除了段长山只有小豪和黄裕仁,如果他这个爹不在了,或许他也会感觉到有点孤独。
所以他对段长山扯了扯嘴角,做出一个不以为意的微笑来,再带开话题:
“没有,就是稍微有点累……这球踢得怎么样了?”
段长山瞥了一眼身后的电视:“刚刚下半场,一比零领先着呢。”
结果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欢呼,一比一打平了。
段非觉得有点好笑,跟着段长山看球。十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