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愣怔不过片刻间的事,下一刻,六部尚书“嗖”一下就窜了出去,那般矫健的模样,哪里像五六十的老头子?分明比一二十岁的年轻人还利索——
没看见方才还是乌泱泱一群人的宫门外这会儿就剩下目瞪口呆的陈毓一个了!
“老夫不要多,先拉走十车就好。”不愧掌管着兵部,尚书周礼严动作最快,一下子扑到第一辆粮车旁,解开一包粮食,探手就抓了一把,兴奋的眼睛一下眯了起来——
哎哟呵,皇上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往日里只说山穷水尽,却不料还藏着这么好的粮食。
随便打开一包,就是上品的粳米,瞧瞧个顶个晶莹剔透的模样,竟是快要赶上往年的贡米了。
心里噼里啪啦的就开始换算起来——这么好的粮食不拘是拿来还钱或者兑换成挡饥的粗粮,都可以拿来挡一阵急。真能从皇上手里抠过来十车,自己的日子也不致太过栖惶……
周礼严算盘打得叮当响,其他尚书也不遑多让,最贼的要数吏部尚书崔述了,已经一叠连声的喊手下过来帮忙推粮食——
就这么点儿粮食,不定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所谓先斩后奏,还是先弄到手里再说。就不信皇上还能翻脸不成。
“喂,喂,”魏明堂却是不干了,脸红脖子粗的跟这个吵完跟那个吵,“分管钱粮的是我户部的职责吧?你们即便想要,怎么也得等户部登记完毕再说吧?如何可以做出这般强盗行径,竟是直接就往自己个衙门里拉的?”
只大家看到粮食光顾着兴奋呢,哪有人愿意跟魏明堂扯皮——
等户部重新分配?开什么玩笑!谁不知道眼下僧多粥少,户部真是拿走了,最后分到自己手里的还能有多大点儿?
气的魏明堂拽完周礼严,又去抱崔述,只好汉难敌四手,如何能顾得过来?
正急的冒烟,忽然想到自己不是还有个副手吗——
刚刚新鲜出炉的户部侍郎陈毓可是个文武双全的主,这几个老东西还拦不住吗?
这样想着,忙气喘吁吁的一把揪住崔述的腰带,又回头冲着陈毓声嘶力竭的嚷道:
“陈毓啊,还愣着做什么呢,快过来拦着点儿!”
没看老家伙都快累的背过气去了,他倒好,还没事人似的,无比清闲的站在那儿。
魏明堂这一嗓子,也让周礼严几个回了神。几人被魏明堂拽的官帽也歪了,玉带也松了,甚而崔述的鞋子都被魏明堂踩掉了一只,看魏明堂竟然还要喊人,喊得还是连震天弓都能拉开的陈毓,顿时也个个急了眼:
“喂,老魏啊,你这人忒不地道,皇上不是已经把那么好的‘米’都给你了吗,你还这么不要命的跟我们抢什么啊?”
“就是,就是。”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团团把魏明堂围在中间——陈毓是颗好米,可是皇上亲口所说,您都有好米了,自然就失去了跟我们抢这些不好的米的资格。
眼下这车上的粮食自己等人可是要定了。
竟是边唾沫横飞的和魏明堂理论,边示意手下只管去拉粮车。
只几人想的虽美,却不妨守粮车的人不干了:
“各位大人,这可不行,没有我家老爷同意啊,凭他是谁,都不能带走一颗粮食籽儿。”
“合着这粮食还是有主的?”那些手下也都是高人,当下眼珠滴溜溜打了个转,跟守卫在粮车旁的仆人商量,“这样,你把你们家老爷叫来,就说兵部尚书周大人有请——”
“还有吏部尚书崔大人……”
“礼部姚大人……”
这么一溜儿的报下去,连带着送出来的小黄门眼睛都快瞪脱窗了。
心说这是哪家粮商,这么有本事又有心机,这一把粮食拉到宫门外,可不立马就抱了好几条金大腿?有了六部掌印官的面子,以后做起生意来想不顺风顺水都难。
却不知那家仆抱着被强行塞到怀里的六部尚书的名刺却是嘴角直抽抽,半晌认命的往依旧争论个不休的几位老大人处指了指:
“这倒不用,我们老爷早就已经在了啊。”
早就在了?这下不独六部属官,便是六位尚书大人也全都回头——
既然不是皇上征调来的,那就更好说了,待会儿抓住主人,威胁也好,利诱也罢,怎么着也得让他把粮食全都留下。
却在看清那家仆指的人后,全都傻了眼——
可不正是方才那个大家纷纷往外踢的烫手山芋陈毓?
被这么多双眼睛瞧着,陈毓也颇有些无奈,摊了摊手:
“各位老大人见谅,眼下时局艰危,各位老大人的心思在下也能理解,只自来是户部主管钱粮,这些粮食还是先由我们户部带回去妥善处置的好。”
说着又瞧向同样目瞪口呆的魏明堂:
“魏大人,您以为如何?”
“啊,啊,好!”魏明堂这才回神,顿时乐得合不拢嘴,“崔老头,你的人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快让他们回去吧,省的挡着粮车的道。”
又止不住大力猛拍陈毓的肩膀:
“哎呀,老夫果然小瞧你了,怪不得皇上说你是好米,现下瞧着,果然是好米,再好不过的米啊,哈哈哈……”
俗话说手中有粮心里不慌,相较于大周眼下的困局,这一百多车粮食虽依旧是杯水车薪,可好歹能救救急!
至于崔述几个,则好险没哭出来——皇上误我!你只说陈毓是颗好米,却没说这颗好米后面还缀着这么多车呢。但凡提个醒,又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