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没回来,也不知道给他留个门灯,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他这么想着,自己用钥匙打开门,进去脱掉外套连同公文包一起挂在挂钩上。开放式厨房的水龙头似乎没关紧,黑暗中不时响起滴落的水声。
丹尼尔太累了,还喝了不少酒,他无暇顾及滴水的龙头,扯松领带连拖鞋都顾不上换,便摇摇晃晃地穿过走廊,在他身后,已经关紧的大门传来咔嗒一记落锁声,在静谧的环境中显得尤为清晰。
空气中漂浮着一丝淡淡的腥气,墙壁温馨的壁纸上喷溅着一层密集的黯色斑点,客厅与走廊连接的地板上淤积着深色液体,丹尼尔没留意,一脚踩进去只听见扑哧一声。
那种腥气更浓郁了,冲淡了丹尼尔身上的酒味,他感觉清醒过来一些,低头试图去辨认地板上的污物,无奈光线实在是太暗,他只知道那里有一滩水,再多就看不出来了。
丹尼尔定了定神,摸索着找到电灯开关,雪白的光芒洒下,照亮从门厅到楼梯口那段仿佛被血浆染透的走廊。
丹尼尔脸色煞白,尖叫着朝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客厅沙发上,把玩着陶瓷刀片的萧瑜翘着二郎腿,眼睫抬起,他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不远处瘫坐在地上的男人,“好久不见,弗雷德先生,吓到你了么?”他拿起茶几上的一只高脚杯,里面盛着半杯暗红的液体,已经呈现出凝结的状态,显然不是酒。
“按理说,盗贼下手讲究不留痕迹,可惜即使做到现在这样我还是觉得不解恨,亲爱的雇主,我来讨回应得的委托金,不过在此以前你可以把你知道的慢慢说出来。”
丹尼尔吓得浑身颤抖,双手撑着地板狼狈后退,门厅的阴影下,衣冠楚楚的维克托缓步上前,他提起丹尼尔的衣领,像扔垃圾一样扔进客厅。
萧瑜晃着那杯血浆,轻笑着勾起嘴角,一字一顿道:“——这决定了有几个人会陪你一起下地狱。”
2018年,盛夏八月,一场仿若末日的爆炸撼动了整个拉斯维加斯。
夜幕之下,火光冲破天机,浓烟滚滚,威尼斯人酒店左侧主楼直接被炸成了废墟,数千人被掩埋,到处都是烧焦的尸体和断肢。
残存的右侧走廊烟尘闭目,骆逸凡按照卡片上的提示撞开那间套房的门,落地窗前,戴威尼斯面具的大盗转身,穿过凌乱的套房客厅,两人的目光凌空碰撞在一起。
一种难以描述的酸涩感充斥着眼眶,萧瑜脸上挂着虚伪的微笑,气息轻颤,他抬起双手,腕部并拢,笑着说:“现在,你抓到我了——骆警官,带我走吧……”
骆逸凡面色阴沉得仿佛结了一层冰,扣紧枪|托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发抖,他看着面前笑容自若的家伙,感觉心情从未像此刻这么混乱过。
“为什么?”他持枪指向萧瑜,“只是盗窃已经不能满足你了?”
萧瑜怔住,几秒后又释然地笑了笑,“我有一个请求——”
他维持着双臂抬起的姿势,一步一步、十分小心地朝逸凡走过来,随着距离贴紧,枪口抵上他的肩膀,他望着那双充满厌恶的灰眼睛,在心底一遍一遍祷告着‘请相信我’。
骆逸凡垂下枪口,一动不动地冷眼注视着那人走到他近前。
面具之下,萧瑜哭得泪流满面,那种长久压抑的痛苦几乎濒临爆发,他拥抱住面前的男人,ròu_tǐ传来的力度和温度让他难过得浑身颤抖,他仰起头,作出了一个想要亲吻的动作。
察觉到这种意图,骆逸凡推开萧瑜朝后退了一步,几乎是下意识地举枪扣下扳机,暗红的血迹在衬衣上化开,那种浓郁的色泽刺痛了男人冰封的眸底,他略带讶异地看着他,一瞬间竟显得有些无措。
萧瑜按住出血的腹部,心里有几分欣慰,他终归是没想要他的命。
“骆警官,请照顾好我的狗,还有——”他退到落地窗边,一肘击碎玻璃,“谢谢你的拥抱。”
话音没落,他纵身跃出窗子,骆逸凡快步上前查看,只见地板上固定着一根极细的钢丝,只要切断那个大盗必定粉身碎骨,但这一次他举起枪却无论如何都没有了扣下扳机的决心。
翌日傍晚,一艘由匿名雇主买下破冰船从加利福尼亚州西海岸的港口,耗时近两个月时间驶入北极圈。
在欧若拉号沉没的坐标点,萧瑜将十亿现金撒进大海,然后跪在甲板上哭得昏天黑地。
◇
那是世界知道‘shaw’这个名字的第四年,那一年,拉斯维加斯的一场恶性爆炸将这个名字彻底拖进了地狱,他带着十亿现金不翼而飞,以残忍的手段缔造了整个黑暗世界的不朽神话。
而在无人知晓的北冰洋上,却是维克托将精神濒临崩溃的shaw强行带回意大利,进行漫长而又痛苦的药物治疗。
一年以后,大盗回归,他用往后整整三年时间向世界证明了自己的残忍,却最终为了多年前那场可笑的一见钟情彻底销声匿迹下去。
◇
不是后记的后记:
【“骆警官,你是我偷过最难偷的东西,也是我此生最大的失误。”】
对于偷天大盗来说,这世界上唯一无法得手的,只有真心。
——番外·前世的镜像·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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