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苏州有些人找过来,想一起去。”沈玉君装作无所谓道:“我没答应下来,你看呢?”
“是你家以前的商场伙伴?”
“算是吧。”
“呵呵,我当然不乐意多一伙人分润。”徐元佐干笑一声:“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便带上他们吧。”
北京是谁都能去的,部堂的门却未必谁都能进。即便你官再大,管不着人家,人家就可以不看你脸色。而这回主攻的工部是个清水衙门,就像久旷的寡妇,谁都不知道他们会开多大的口。这等情形之下,徐元佐手里的帖子恐怕是最过硬的,尤其徐璠当年督修大工,在工部还是颇有人脉。
沈玉君故意将这些合作伙伴说得好像不太往来的生人,正是不想欠徐元佐的人情。见徐元佐说破,自己也知道解释是无力地——谁会让不可靠的人参与进来呢?这可是上万两银子的生意,大明天下能有几家人家不动容。
且不说别人,沈家积累几代人才存下了十万两身家,年入数千金就已经算是大丰收了。若是真能在海运上分到一杯羹,哪怕净利在两千两也值得用心去做了。
徐元佐上了船,自有人安排洗漱,收拾舱室。罗振权和甘成泽也掏出了佩刀、武器,叫手下子弟换上,好像只要到了船上,就不受大明王法管制了一般。
徐元佐稍稍吃了些东西,船便开了。
“账簿给你。”沈玉君没好气叫道,将厚厚一本账簿扔在徐元佐面前。
徐元佐也不恼她,拿起翻了翻,原来还是三角账。他随手递给身边的梅成功:“叫小朋友翻录成我们的账法,写成报表给我。”梅成功接过账簿,小步快走出去了。
沈玉君看着梅成功的模样,道:“小朋友?”
徐元佐以前在公司对于新入职的应届毕业生都叫“小朋友”,已经成了习惯。不过在当下,小朋友却又有另一层身份指代:士大夫称呼进学的生员为朋友。哪怕徐元佐这样十几岁的少年,只要进学就是“老友”。没有进学的童生,哪怕八十岁也叫“小友”。
“年纪小的朋友,不过也算童生吧。”徐元佐道:“我这边带出来的。论学问恐怕不如那些儒生,但是做事办差,珠心口算,绝非那些做时文的儒生可比。”
沈玉君面露羡慕:“你哪里找来这么多人才?刚才那个看起来也颇为儒雅,许是书香门第。怎会甘作你的僚属?”
“这就是人格魅力了。”徐元佐认真道。
沈玉君虽然头次听说这个“魅力”,不过大意是能领会的,不由嗤笑道:“你也真有脸自夸!”
“事实如此。”徐元佐当然不会说自己对梅成功又骗又哄的事,旋即又道:“对了,他姓梅,讳成功,字振之,的确是书香门第,祖父还做过布政使。”
沈玉君心中一动:这人书香门第,只是没有进学。现在落魄得给人做工,不知能否引了入赘呢?
“他已经成亲了。”徐元佐嘿嘿一笑。
沈玉君干咳一声:“与我何干,说这些没着落的话。”
徐元佐自顾自端茶喝一口:“本就是打发光阴,随口闲聊,要说什么有着落的话?”
沈玉君道:“你若是一时不查账,索性就去那边船上,该见的人见一见,打个招呼。人家对你可是神交已久了。”
徐元佐微微摇头:“这个不急。我还有个问题,我在商行里派了账房的,为何拿过来的是这种账?这分明是不把我的交代当回事嘛。”说话间。徐元佐自然流露出了威慑之意,沈玉君坐在一旁,竟然像是手下听训一般。
沈玉君干咳道:“你家账房做的那账我们看不懂,自然要重做一份。这回我只带了这本。你若要看那稀奇古怪的账法,便等回去了再找来。”
徐元佐端着茶也不喝,道:“这事之前没说好,咱们今日敲定一下:每季做份报表出来给我,中间我虽然能查账,却也不会没事就来翻看。耽误大家时间。”
沈玉君见这要求并不算过分,只好道:“反正你的人总是听你的,你叫他每日抄份给你都无妨。”
徐元佐这才又喝了口茶:“今年新茶?”
“享福的确是你会享福。”沈玉君撇过头去,还在为刚才自己落在下风生了些小性子。
徐元佐恍若无知,道:“这些少年,从进了经济书院就吃我的用我的学我的,就如我兄弟一般,焉能不听我的?”
——这说的跟你儿子似的,哪里像兄弟!
沈玉君心中暗道,却不吭声。
徐元佐继续道:“当日我向你提议建学堂,你若是听我的,现在第一茬人才都已经收割可用了。”
沈玉君终于垂下了骄傲的头颅。当日徐元佐给她分析得很是透彻,要想家门更上一步,关键就在人才。人才的关键又在于从小培养。要是以往的那种学徒、伙计一步步来,收获实在太慢,所以徐元佐才提出了建学校。先把该教的都教了,然后再出来打磨,如此分两步走,要比边学边磨快得多。
传统学徒所谓的边学边磨,绝大部分时间都是被浪费掉了。
“我这次带出来的少年之中,有些还是去年六月之后才进的书院,如今已经可以出来做事了。”徐元佐道。
“有什么了不起……”沈玉君嘟囔一声。
“的确没什么了不起的。”徐元佐道:“不过五年之后,我就可以退股了。”
沈玉君耳朵一竖:“退股?”
“是啊,五年之后,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