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焕仙,当真是你?”莫荆也大感意外。
陈白起被婆娑松开后,便假意不支摇晃了一下,动作迟缓,像被夺走力气的重病之人,脚步虚浮地跨前一步,她“勉强”凭自身之力站定后,对着后卿的方向便长长一揖而下,行师礼。
“许久不见,劳师长挂心担忧,如今这副模样相见,焕仙……着实无颜。”她声音微哑,但意外的是却十分平静。
“当真是她。”莫荆怔了怔。
冯谖这边的人倒不曾见过樾麓的陈焕仙,但却有不少人见过“陈蓉”的面貌,但因双方隔了一段距离,再加上她如今一身打扮装束与身高骨骼的变化,倒也没有人察觉出什么不妥。
而寿人这边一听沛南山长的徒弟被人抓住了,却是既心焦又愤怒。
他们一向知道沛南对于自家山门所收的弟子十分维护,如今却被有心人利用祸害,自当与他一般痛恨无奈。
沛南山长忍了忍,目光不住上下打量她,道:“可是受伤了,重不重,为何面色如此苍白?”
他叠声关切的话令陈白起目光微晃。
老实话以往沛南山长对她确也比较亲和善意,但他一向自持淡浅,遇事淡漠而冷情,稍少有现在这种显而易见的关切。
特别是在这种时刻,他不先关心自身的安危处境,却先忧心着她。
“山长。”她望着他,一时竟接不下话语了。
这一刻,她想,她无法看着这样一个真切待她的人就这样死去。
见她还活着,沛南山长决绝之前那一闪而逝的遗憾倒是散了些许,他看重的关门弟子还活着,并没有因他之故而被人所害,只是眼下见又她被人挟持着,眸光不由得一沉。
“后卿,你意欲为何?”
沛南山长与后卿并无甚私交,只是打过几回交道,但他深知此人无利不贪早,行事多有谋划,此番挟持他一介并无干系弟子而出,必是有算计。
而楚沧月与那名神秘男子则意外后卿带来的那名士子竟惹得沛南山长如此大的反应,听对话两人是师徒关系,然而这沛南山长亲传弟子不是只有一名叫卫溪的,何时收了这个人?
看沛南山长为他的出现如此动容,想来两人感情定也不浅。
如今这人被后卿拿捏住,只怕沛南山长可能最后会因他而妥协……
“若百里沛南因此人而妥协,落入那后卿之手,我等便只能伺机杀了她了……”神秘男子淡淡道。
他们如今接近不了寿人,想要活擒百里沛南甚难,但倘若百里沛南心甘情愿束手就擒,那他们也甚难从后卿手中将人夺回,只有杀了那个能够动摇百里沛南的人,眼下的局势才会重新归于平衡。
楚沧月道:“百里沛南心性决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连一族人都能够舍弃,何以会为一个弟子便放弃一切。”
楚沧月并不信百里沛南当真会为了那弟子投敌苟活,毕竟方才他方百般威逼他仍宁死不屈。
男子闻言笑了笑,道:“这自不一样,他为族人尽管可舍尽一切,却只当是为了责尽本份,他与他们一同赴死,是被逼入绝境后的无可奈何,他与族人早就生死于一体,不当外说,而这弟子却是受他牵连而受迫苦难,他本不应遭遇这一切的,所以说,百里沛南若说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这后卿百般凌辱,不可无动于衷。”
楚沧月道:“这后卿历来懂算计,他会特地抓来这个弟子,怕是早就料到这一切了,然而这百里沛南却也不是个傻的,且看最后孰胜孰负吧。”
下方后卿好像从一开始便完全忘记了楚沧月他们的存在,他垂帘长睫,浅笑如颐,走到陈白起身边,倒是没先急着回答百里沛南的问话。
“陈蓉,这两人,你心中可有打算要救谁呢?”后卿一掌搁至陈白起肩上,凑近她耳边,低语问道。
他故意唤她陈蓉,便是在提醒她,她的另一层身份的存在还有那身份与孟尝君之间不为人知的秘密关系。
陈白起目不转睛,并没有看向他,却在沉默了一下,方笑了。
这一笑,倒是惹来不少人的视线关注,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后卿跟她两人暗地里聊了些什么。
有的觉得奇怪,有人感觉不解,也有不少吃惊,更也有莫名其妙心中不屑的。
其实陈白起是笑自己这才明白当初后卿为什么会问她,这两人于她孰亲熟重这个问题。
他估计早就预料到了会出现这种局面了,眼下沛南山长与孟尝君之间已是你死我活的敌人,无论她此番站在谁的那一边,对另外一边都是一种背叛。
所以,她是救不了两个人的,她只能从中选择一个。
……陈白起想到此处,视线终于缓缓移开,看向了沛南山长剑下的孟尝君。
他怎么偏就被沛南山长给逮住了呢,陈白起目光着实很无力。
他先前一直处于失魂状态,却不想,在陈白起看过去时,一时处于无神状态的孟尝君眉眼竟动了动,似在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
陈白起一愣,袖下的手悄然攥紧,定定地看着他。
果然,没一会儿,孟尝君那恍散空洞的眼睛渐渐便有了神彩,那透过薄薄乌云的橘色浅光投射进他的瞳孔内,像一下被吸足了光彩饱满了神魂,让他整个眉眼有了生气。
他这番猝不及防地醒了过来,一抬眸,一眼便正好与陈白起的视线相交。
他先是有些大梦初醒迷惘,但在看清楚陈白起的脸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