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景瑄和谢明泽离开勇武大营的这一天,突然放了晴。
躲藏在云层中许久未见的金乌也微微露了脸,仿佛在给他们送行。
荣景瑄和谢明泽都穿着普通的书生长袍,一同站在丰城长丰镖局的门口。
“终于晴天了。”荣景瑄感叹一句。
谢明泽正在跟长丰镖局的人核对箱子,闻言也抬头看了看,笑着道:“嗯,这下你放心了吧。”
“只要不再落雪,丰城就有指望了。”荣景瑄道。
他们这一趟是为了押镖去洪都,借了长丰镖局的木箱和旗子,用的却都是自己人。
正说着话,就见钟琦和丁凯带着几个劲装年轻人往这边走来。
丁凯归顺之后,跟着宁远二十狠狠操一月有余,他底子好,人也实在,很快荣景瑄便提拔他当总旗,手底下管五十个兵。
这一次跟出来的人,都是他那一队的。
当时荣景瑄劝服他只用了两句话,他很坦诚,直接说:“丁兄,在下便是废帝荣景瑄,陈胜之无容人之量,大褚百姓难以安居乐业。”
然后他又道:“你在大陈军中一辈子只能当墙头兵,你甘愿吗?”
甘愿吗?他自然是不甘愿的,他一路跟陈胜之打到永安,也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骨子里,他还是大褚子民。
就跟丰宁的许多百姓一样,说来勇武军,便来了勇武军。
大褚历二百六十八年,虽然最终走至败亡,可大褚百姓还是觉得自己是褚人,国号改成了陈,但百姓心中的姓却不是那么好改。
如果大陈可以延续百年或许可以做到,但现在,他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丁凯有一身武艺,上过战场,守过城墙,最要紧的是他纯善老实,虽然是跟着大陈造反的“叛军”,可他却从没说过荣景瑄一句不是。
更有甚者,还会训斥说了坏话的“冯安”。
这便够了,荣景瑄一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决定用丁凯,便就相信了他。
能出这一趟军务,说实话丁凯是相当兴奋的。
他自己一开始也只认为荣景瑄是怕泄露行踪才劝降他们十人,可后来他被编进宁远卫,日夜辛苦操练,如今又被点名保护荣景瑄,那便说明至少在陛下心中,他是个忠诚可靠的属下。
这在陈军中是不可能的事情。
陈胜之是个多疑的人,他们这种后来加入的兵士从来不受重用,探路先锋和撤退押后的事情都是他们做,死死伤伤不计其数。
所以,一开始他被点名的时候,就已经狠狠训过属下了。
除了他,剩下五十人都不知荣景瑄的身份,就连五个什长也并不知情,只以为要保护两位小将军做大事。
再来长丰镖局之前,他已经把属下都安排好了。
士兵们十人一组,一天三组轮换护镖,剩下一组贴身保护,最后一组假装成普通百姓一路跟随。
钟琦听到他的报告后直接点头同意了,带这种老兵头出来,就是很省心。
镖车很快就装好了,这次荣景瑄带了五百两黄金,三十管火铳,还有炸炮若干。有了这些,加上六王叔的府兵,自少可以召集万人夺广清大营。
等到辰时正,一队人马便从长丰镖局缓缓而出。
前头是两辆镖车,后头却有一辆马车,几十个短打劲装的练家子守着镖车往城门行去,显然是出城押镖。
守城的也是勇武军,见到他们远远而来,不用吩咐便打开城门。
他们这一次出来,所有人都是骑马。因为着急赶往洪都,所以几乎买下了长丰镖局全部矮脚马,再凑上勇武军仅剩的几匹,这才勉强够数。
这一队人马,一路疾行南下。
潜伏在丰城的探子是看到了这么大的阵仗,为保险起见,夜里特地去长丰镖局翻账簿。
有许君奕做账簿,他们当然是什么疑点都没有查出。荣景瑄和谢明泽改扮成南下省亲的书生表兄弟,家中世代为官,镖车压的都是金银财宝,非常富贵。
没有疑点自然就不用上报,所以荣景瑄他们很轻松就出了丰宁,一路往洪都疾行。
他们出来这一趟,只有兵营里几个亲朋挚友知道,勇武军的军务暂时交给许君奕和冯柏睿一同主持,郁修德从旁协助。
如有急事,则请两位公主与郁修德夫人华舜英一同商议,可直接定夺。
荣景瑄简单安排下去之后,毫不迟疑地离开了丰宁。
对于两位从小跟随母后长大姐姐,他是很有信心的,她们不比任何儿郎差。
送镖队伍一路疾行,终于在十五日后到达崇礼郡。
过了崇礼郡,他们便能直接进入洪北郡,洪都便是洪北郡的郡都。
到达崇礼郡崇宁城时已经是午夜时分,整个崇宁城万籁俱寂,夜黑如墨。
进不了城,他们只好在城外将就一宿,荣景瑄命丁凯就地扎营,简单用过晚膳之后便都休息下了。
荣景瑄和谢明泽一起睡在马车里。
已经是初夏时分,崇宁这边十分炎热,两个七尺男儿一起缩在马车里,自然相当拥挤。
更要命的是,他们两个挨得极近,几乎是抱在一起入睡的。
虽然已经日夜同眠两月有余,谢明泽还是有些不习惯,荣景瑄身上极淡的紫极香总是萦绕在他鼻尖,狭窄的马车里,谢明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荣景瑄呼到他脖颈的热气。
一下一下,拂在他脖上,也拂在他心尖。
谢明泽紧紧闭着眼睛,他努力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