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秋从门外进来,一脚踏进浩瀚星空里。
辽阔而又深邃无边的星空中,无数星辰明灭,唯有中央洁白柔软的病床,像是一轮白月,透着淡淡的微光。微光中显出一道人影,面庞隐在微光中,若隐若现,看不真切,只那脸廓弧度柔和至极。
艾秋在门口稍稍停步,望了白月中的人一眼。
塞勒眼帘微阖,神情宁谧,看上去似乎睡着了,此时仿佛心有所感,亦稍稍抬眼望来。瞧清楚了是艾秋,他先是一顿,紧接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脸上也真真切切显出一丝笑意。
艾秋走过去:“醒了?”
“你没事吧?”塞勒手肘撑着支起上身来,眼睛紧紧盯着艾秋,上下打量着,神情中藏着几丝紧张。
艾秋看着他,扬眉:“当然。”
塞勒松了口气:“那就好。”
艾秋在床边坐了下来,乌黑通透的眼睛看着塞勒,静静的,半晌:“你为什么会救我?”
塞勒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艾秋会这么问。他眨了眨眼,疑惑道:“想救就救了啊,一定要有为什么吗?”
艾秋看着他,目光很认真,语气很平静:“我觉得很奇怪,所以问一问。”稍稍一顿,“为什么?”
是很奇怪。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他看起来就像是大病初愈的瘦弱青年,接受到不知名路人的帮助时会礼貌的说谢谢,笑容温和;
第二次见到的时候,他不知怎么一变,成了一个不懂得看人眼色的莽撞青年,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就算艾秋对他放出杀意也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
而不等艾秋将心底那份对于他的印象修正过来,他又突然变成了对于联邦的政策和执政水平的大加质疑和嘲讽的愤青;
然后就是第三次——也说不上是第三次,准确的来说还是第二次,艾秋遇险,他扑上来,使用了某种也许是天生的能力也许是某种高科技手段,阻挡了能量炮的轰击。
短短几天的时间,两次面,四次变脸。
这样的一个人,有足够的能力——或者说是足够深厚的背景,性格却古怪,一看就不知道不好相与,行事也难以揣度。
偏偏还是这样一个来历古怪性格古怪的人救了自己的命。
艾秋不相信他拼命去救自己会没有任何目的,但是她想不出,所以干脆不想,直接开口问。
塞勒笑了起来,眉眼弯弯,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明明没有强烈的光线,那张脸上的笑容却分外炫目:“你在商场外面也帮了我,我难道也要问一个为什么吗?”
“这不一样。”艾秋盯着他,冷静道,“我只是顺手,你是特意。”
言外之意,如果当时陷入险境的是你,不顺手的话我不会救你。
塞勒摆手一笑:“有什么不一样,我们都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艾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半晌,耸耸肩,“好吧,你不说就算了,我会记得这件事的。”
她并没有道谢。不是不懂得感恩,只是对于有的人来说,挂在嘴边的谢意远远没有实际行动来得重要。
你救了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都感谢你,但这份谢意并不是挂在嘴上,等到你需要我的时候,不需要你开口,我也会出现在你身边。我记得,就是这么简单。
说了这几句话下来,艾秋便没有话说了。
她从小跟安雷生活在一起,久而久之养成了谨慎冷静的性格,说话做事都是有的放矢,如果不是相熟的朋友,轻易不会开玩笑。而塞勒虽然救过她,但是两人总共也就见了两次面,说过的话加起来都没有半百之数,虽然可以算作朋友,但却并不熟悉,一时间就是想找些话题来说说也找不到。
没有话说,艾秋也不觉得尴尬,只是看着塞勒,看看他有没有什么话要说。她的目光直直看过来,塞勒一时也摸不清楚她的心思,面上微笑保持不变,不动声色问道:“怎么了?”
艾秋看着他,摇摇头,问:“你还有话想跟我说吗?”
这个问题十足古怪,塞勒的神情也不由古怪起来,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一句:“你有话要跟我说?”
“没有。”艾秋诚实道,“所以我才问你有没有话要跟我说。”她的神情极为坦然,看着塞勒的眼中也没有丝毫不自然,仿佛她刚刚说的话正是理所应当。
塞勒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他说,眼里带着十分笑意,又笑问,“如果我没有话要对你说了呢?你是不是就要这样走了?”
“看情况,”艾秋眨眨眼:“如果你希望我留下来的话,不会走。”
“那还是留下来吧。”塞勒笑笑,说:“不说话,坐一坐也是好的。”
艾秋唔了一声,便不说走的话了。
病房内一时沉寂下来。
说话时还不觉得,一安静下来,艾秋敏感地察觉自己与塞勒之间有一股奇怪的氛围在涌动。
的确很奇怪,也很陌生。
以艾秋的性格,无论是身处险境,或是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又或者是在房间里蒙头大睡,她的心绪都没有大的起伏,心湖如古井一般轻易不起波澜,脸上的神情除了平淡便是冷静,以至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齐格美都将打破她脸上固有的表情当做一项有趣的游戏,玩得乐此不彼。
这样的性格,是先天就有,也是后天养成。
总之,对于艾秋来说,一个远远称不上熟悉的人很少能够让她的心湖掀起波澜,乃至于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