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时,各江河道水位高涨,是汛期,雨水极多,易生风浪。
这艘大船构造精巧,用材上乘,自然十分稳固。
倒也不会令人生出忧虑来。
船缓缓离开建邺内城,驶向外河。
齐青玉本来想向小本道个谢,谁知道上船时小本已经和明叔离开了。但李子就留了下来帮忙,正合了她的心意。
相南顾了十个水手,倒也落得清闲,与陈镖头几人一起将两马车的礼品搬往内舱储藏室内摆好。
齐青玉望着渐渐远去的建邺,耳根突然清静下来,心就更平静了,却平静得有点无措,还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很想将清莲酒家买下来,她也这样做了,可是掌柜说不卖,他家主人不缺银子。
可是那间华园是他曾经住过的,怎么再能给别人再住!她夜里睡不着时,抱着被子都隐隐约约能嗅到属于他的独特地气味。清冷、孤傲、深沉、莫测……然而柔弱的气息能给她一种温柔的感觉。
她甚至连被褥都买来带走了。
齐青玉越想心越痛,眼圈泛红,回头招来相南,低声说:“你帮我一个忙吧。”
“请主子吩咐。”
相南改了称呼,齐青玉十分不习惯,“叫六姑娘就好了。”
相南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请六姑娘吩咐。”
“放火烧了清莲酒家。”齐青玉深口一口气,飞快吐出一句,然后抬眸打量相南的神色可有异样。
相南想了想,低声喃喃:“小二哥会打死我的。”突然以商量的口气问:“六姑娘,不烧不行吗?”
齐青玉耳尖。听到相南喃喃什么,清莲酒家管事的竟然是小二哥?“烧了吧,大不了我给银子他重建。”稚嫩的声音含着央求之意。
相南为难地说:“我猜测那是爷收集各路信息的集散地,不敢烧。可若是你必定要烧,我这就潜回去。”
什么?齐青玉大惊,差点尖叫出声,紧紧地抿着小嘴。尔后压低声音。忿忿不平地问:“怎么到那都是你们爷的地头?”
相南扬眉。瓮声瓮气地说:“不住自己人的难道住敌人的?”
齐青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的爷那天住过东厢房,你晓得不?”
“吓?”相南倏地一震,接着整个人跳了起来。忽然又安静下去,“若有此事,六姑娘你不烧华园,小二哥也会处置。咱们都省了心。”
“多久能到豫章?”齐青玉错开话题。把目光投向一望无际的河面。
天地昏黄,一望无际。这就是梅雨季节。可齐青玉觉得垂挂在河道上的青梅是那样的娇嫩可爱。
“大概五天就好了。”
五天后,一路上惹人注目的齐家大船,潺潺驶进赣江位于豫章的支流。
两岸挤满了人争相观看船头和船舱正中央凿了个大篆休齐字的大船,豫章的百姓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好的船。突然在船头看到了陈镖头。这才发现居然就是本地的齐家,都想齐六姑娘这趟去建邺定是有了奇遇,瞧这船都是全豫章最气派的。还真成了个名符其实的名人了。
加上庐山那边传来了消息,说齐家终于把分号开在上下庐山必经的官道上去。齐家在豫章顿时风头无两。
桃夭斋的生意当下又好了几成,金华斋自然就拍苍蝇了。
因为曾氏没有先行修书回家,所以齐家的人并不知道何日是归期,只便有人瞅着是个拿赏钱的好机会,匆忙就到齐家去报喜了。
齐青玉到家时,进了大门才才绕过影壁,就发现齐家上上下下五六十口人在二进院夹道欢迎了。
骤然间竟有种荣归故里的感觉。
眼神娇憨地里外一扫,发现只有自己父亲、三婶和清心不在。带着探究的目光再仔细地在众人身上溜达了一圈,只有老太太眼底隐含着一丝郁色,料想是因邹氏之故。
齐良玉则和崔氏、老太太站在一起,正中与她面对面的位置。
每一个人眼里都闪着泪花,二太太张氏笑得最灿烂,三太太赵氏的表情却像苦尽甘来,让齐青玉心里小小跳了那么一下。
上一世齐青玉沉浸在制作簪饰工艺的自我世界里面,说实在话,对亲情的感应是十分淡漠的,可如今回来见着一大家子好好的站在她面前时,心中竟是涌起了阵阵暖流。
但她面上没表现出来,甚至是娘亲崔氏,也不过是凝了一眼,未待从对方眼神里温存母女之情,便已错开,柔顺地靠回曾氏身上。
仿佛曾氏才是她亲娘一样。
若是从前大家并不会觉得不妥,毕竟庶出的孩子能得到母亲的照拂,前程要比留在姨娘身边好。但现在崔氏已经扶正了,就等曾氏与大老爷到家再办个规矩的仪式、再报与官府户籍,礼就成了。
按理说,崔氏以后在齐家地位要比曾氏高才是。
可掌握着各人命运的齐青玉,却偎在曾氏身上,而不是第一时间跑到崔氏身边承欢膝下。
大家落在崔氏身上的目光不禁变得十分怪异,还带着明显的讥讽。
崔氏再温驯知礼,此时脸色也是变了,脸像被火烘的红。
曾氏似乎没看到这一幕,举止端庄地牵着齐青玉的手,上前向老太太行礼,再与崔氏见礼,才向几位妯娌见礼,问候过下人。
老太太瞥了后头站在一块儿,面生却仪表不凡的一男一女,还有一家子模样的带着怯意的三人,向他们颔首致意,一同请进正堂里面说话。
曾氏笑着禀报了在建邺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