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王心里闪过一丝不悦,他还没允许,对方就已经离去,这不止是对他权威的挑衅,更是蔑视。
不过当着如此多的人蔑视他,总能有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郑长歌这顽劣的计谋,凑和着吧。
只是他这张黄梨花木虎龙纹案几就可怜了。
对李宇轩又惊又恨的郑长兴,觉得这是个告状的好机会,立刻道:“怀王,李将军自恃战功彪炳而对怀王不敬,真是岂……”突然间,他“岂”不下去了,呆若木鸡地瞅着“噼呖啪啦”碎成废物的案几,吓得脸青唇白。
李宇轩根本没用力,就那么轻轻地把手往案几上一摆,就能让坚固无比的案几碎掉?!
大殿忽然之间雅雀无声,只有不解风情的靡靡之曲尚还流连忘返。
怀王可惜地看了一眼,朝着殿门口说:“冬临,本王的损失,你明日要到将军府去讨要。”
若是平时,大家会以为怀王开玩笑,但现在没人笑得出来。
这是明显是李宇轩以武力在震慑那些想作怪的人。
郑长歌脸色就十分难看,以他苦练十五年,算得上一流的武艺而言,不运内力就那么轻轻一按,根本无法撼动这案几分毫,最多用力一拍,上头的酒樽会颤上一颤罢了。
郑长歌对李宇轩本就忌惮,如今李宇轩那种遥远而不可企及的威势再一次在眼前展现时,他心里郁郁作结,就像一只自在的飞虫突然间被蜘蛛网缚住一样,彷徨无措。
他害怕,李宇轩会因齐青玉与怀王翻脸。
更害怕怀王会因一个女人而失了筹谋十年的江山大计。
夜深人静。
齐青玉洗漱过后就睡下了。
皎洁的明月已在西斜。金色的光辉洒满人间每一个角落。
朦胧间,齐青玉突然察觉自己闺房来了人,她警醒地从枕下取出一根锋利无比的铜簪,悄悄地出了里间。
明间小案几上搁着一封信,信笺云:
梁少初大限将至。
“什么?!”齐青玉惊愕地盯着这行字,思付:有可能是某些人的恶作剧,也有可能是真的……
梁少初于她有恩。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齐青玉连忙唤醒陈芝,再命相南驾马车直奔黄府。
“相南,你必定懂得路在何处。快带我去。”齐青玉这八年来,第一次担心相南跟她耍滑头。
“六姑娘放心,小的知道路在哪里。”相南声音略略暗然。
“我收到一封信,信上说梁三小姐恐怕不行了。”在收不到梁少初回信的半年后。齐青玉就叮嘱相南派人到京城打听梁少初的消息。往后此事就如石沉大海一样,从没听相南提起。她虽然疑虑重重,却没追究。
最后因商务繁重,不了了之。
原想今日就抽空去探望,谁知道怀王来搅局。搁到现在来了这样一封信,她的心就像被飘荡在水上的浮萍一样,惴惴不安。恨不得立刻就到了梁少初跟前。
相南突然勒停了马车。
陈芝以为有状况,立刻用身体挡着齐青玉。警惕地竖起耳朵听着。
齐青玉六识比陈芝好多了,她明白,相南这是有心事,应该是在说与不说之间挣扎着。
她就从没怪过相南隐瞒自己一些事情。
相南如今都二十八岁了,还打着光棍没娶媳妇,想她父亲二十八岁时,都有了三个孩子。
齐青玉不忍心埋怨相南。
因为理解,所以相南只会更加愧疚,“其实我知情……请六姑娘,不敢请六姑娘原谅,我无语可说。”
相南用力咬牙,额头青筋暴跳。
一只如铁拑般的铁手,这才慢慢离开了他的颈项。
齐青玉倏地一激灵,像察觉了什么似的,慌忙打开轿帘查看。可是眼前四周围除了他们和一只马外,别无他物。
刚才那丝杀气从何而来?
银白的月光洒在相南的背部,他全身紧绷着,表面看来并无任何不妥,却隐约带着一丝苍凉。
齐青玉努力压下想观察相南脸色的冲动,下帘回身坐好,“走吧。”
“是。”相南恭敬地答应,策马前行。
挂满了大红灯笼的北苑,如同白昼。
“外面也点,做成一条道引向府向。”肖姨娘下令。
黄府今夜很忙,因亥时来了个大夫,说主母不行了。
肖姨娘老家有个习惯,若是家里有人要离世,就要照明一条尘世路,让他知晓头七时该如何回家,不至于迷了路。
肖姨娘把事情都办好后,就坐在北苑外的八角亭内,望着瑶台镜子似的满月出神。
北苑内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令人烦厌,不过这一切即将要结束了。
肖姨娘突然看着自己一双小手,从前那样洁白,如今仿佛染了污秽般微微泛黄,怎么也洗不干净,润不漂亮。
如果世事可以重来,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干那种事。
如果说妒忌会令一个人发疯,那么作孽后的报应就会教人绝望。
黄建为到怀王府去了。
他就走时候,她就说过主母怕是不行了。按道理他该去看看,可惜不屑一顾,薄情如斯。肖姨娘觉得自己下半生也没什么可以企盼的了。
还不如她死了干净。
可惜折磨了三年才能断个干净,也算辛苦。
肖姨娘忽然双掌合什,对着西天道:“南无阿弥陀佛”。
外头突然闹腾起来,像是有人要硬闯进府里。
肖姨娘微讶,京城什么时候有人敢对黄建为不敬,三更半夜闹到府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