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清晨,天高气爽,逸风妙云。
一辆舒适华丽的四乘马车及二辆小马车已经在齐家大门外等候。
齐青玉刚着装完毕,外头就响起了一种不确定的敲门声。
齐青玉瞥了一眼外头不高也不矮的身影,暗道:这样迟疑还敲什么门。
她没理会。
陈芝小心翼翼地从紫檀木盒取出水晶套饰为齐青玉戴上,最后结发于背后,为戴水晶冠作准备。
“叩叩叩叩。”门,突然又被敲响,急切而慎重。
“小郡王,有话请直说。”平日里吊儿郎当,逮着机会就调`戏小丫鬟的夏荣,八年来,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和齐青玉说话。
陈芝也察觉到了诡异之处,顿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刚想退下,齐青玉说:“继续。”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她前去参加瑶台簪饰大会。
还有半个时辰就要进入会场了。
陈芝深呼吸一口气,敛定心神为齐青玉盘发。
门外的夏荣迟疑不决,静默了许久才道:“六姑娘,你帘子有下吗,我想进去。”
齐青玉笑道:“进来吧。”姑娘家闺房的里间一年四季都隔着帘子。
夏荣飞快地开门又关门,侧身站在里间的门旁,神色沉重。
但他还是不肯开口说正事,似乎这口一开,就会覆水难收。
“婆婆妈妈,不像你。”
“我,我收到命令,”夏荣断断续续地说着:“爷命令,爷命令我下个月去南韶。”
这是准备让夏荣独当一面,是好事,可齐青玉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犹豫,“你不想去?”
夏荣突然痛苦地皱起整张脸,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道:“我担心李宇轩的手下会起贼心,到时害了你。”
“为何要这样说?”齐青玉站起来。掀起竹纱帘子,探究地看着他。
在她远离尘嚣、只想当一个小女子时,这京城到底发生了何事?
夏荣苦恼地道:“六姑娘,那群真真假假难辩的权贵子弟。除了在朝为官的那几个,其它全部到齐了。消息传回来说李少将军早朝时,当着皇上、太子的面,辞官!”
他果然这样做了!齐青玉的心跳登时漏了几拍,绝丽的容颜流露出既惊喜又忧虑的复杂之情。
“皇上没还没应允。”夏荣重重地叹了口气。沉重的眼神却闪过一抹羡慕之色。
齐青玉轻笑,“没关系。”他已经这样做了,最后结果是什么并不重要。“你去做细作前,要不要先回去,给郡王府留下香火?”
她关切地看着夏荣。
“咳,”夏荣脸突然红了,支支唔唔地说:“其实我十九岁就成亲了,可怜那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守着已经不存在的夫君过日子。”
齐青玉猛地一震,这句话带出的信息实在太多太深沉了?
“怀王布的局?”
“我少年时不懂事。好勇斗狠闯出了许多祸事,后来传到皇上耳里,有佞臣怂恿皇上剥夺我继承郡王位的资格。不止如此,还要削父亲的食邑和俸禄。我当时打听到是谁提这个馊主意,将那人杀了。”
夏荣说起自己少年事的糗事,都是烂帐,平时极张扬的人变得很难为情。
齐青玉已经想到后来的事了,她一点也不想听夏荣最后以“爷真是英明神武”来作结语。
所以她说:“御史台上奏疏要废你为庶民,皇帝同意了。可是殿下看上了你的杀猪刀,用计令你假死。再给找了个吃苦耐劳的女人为你生儿育女,完事后你给他卖命。”
夏荣瞠目结舌,惊讶地瞪着齐青玉:你怎么知道?
齐青玉一看夏荣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也很佩服自己的推断能力。得意地笑了。
夏荣更瞠大了双眼,“六姑娘,你可真美。现在还小呢,再长几年,这大楚最美的风景就要变成你了。”
齐青玉从来都不喜欢别人谈论她的相貌。
对于她来说,相貌除了带给自己杀身之祸外。还真不知道有何用处。如果说是美貌为她赢得李宇轩,她会感谢上天。
夏荣摸了摸鼻子,“如果一年后我不能回来,你又能好好活着,记得帮我找到那个女人。她长得很普通,鹅蛋脸,五官很小气,眉心有颗痣,身形和清水差不多,住在福芹隔壁村。”
这就好像交待后事似的,齐青玉厌恶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寒声道:“等你回来自己去找。”
夏荣急切地说:“我只是说若我回不来,你就……”
“你为什么会回不来,你们凭什么替他卖命,到了舍生忘死的地步?”齐青玉就不懂了。
她从来都不懂怀王是个什么人?
“我不知道别人,我是心甘情愿。若爷要我弑父,我眼都不会眨一下。除了你。”
齐青玉质问:“为什么?”真够恶心了,父亲都能狠心杀害,为什么要对她手下留情?
夏荣往后退开几步,沉郁的声音透着坚决:“因为我们,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看不到自己的孩子,看着你,就像看着他们似的。
临到上战场了,才开始想念。
夏荣也恨起自己来了。
这些年来,他fēng_liú快活,而那个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还好吗?
“你可以拒绝他!”夏荣脸上那种就义的神色,令齐青玉气急改坏。
“没人可以拒绝他。”夏荣说这话时,眼神充满尊敬与崇拜,死气沉沉的脸突然放出光辉。
“说完你就滚吧,要见谁见谁去。”齐青玉没好气地推夏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