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的地牢之中隐隐传来一声震耳的咆哮,两个值夜的守卫都听见了,其中一个还说是野兽的叫声,另一个哈哈大笑说:“睡糊涂了吧,哪来的野兽。”
“莫非是里头又疯了一个?”
“常有的事,不过这么暴躁的还是第一次见。大部分都傻了,你知道的。”
这人咋了咋舌:“真够呛。我现在还觉得老爷做这个简直疯了……”
“嘘--小声点,你还要命么?”
“随便说说,随便说说……慢着,那、那是什么--!”
几乎在同一瞬间,戴着面具的黑影落下,手起刀落,两人当即一命呼呜。他们死前的惨叫引来了更多的守卫,黑影“啧”了一声,身躯鬼魅般消隐,仿佛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
“有、有刺客啊--”
庄园顿时大乱,方圆也从睡梦中惊醒,喃喃自语道:“怪了,哪来的刺客。莫非事情暴露了……?”
他倒是不担心刺客,这庄园百年基业,守卫森严,机关密布,刺客别说窃走什么秘密,进来了基本就没指望活着出去,就和上回那两个查案的傻子一样,铁定被他扔进酵池做成奴隶。说来也是他们蠢,手不要伸这么长就好了,那个石青也是,半死不活了还往他庄园里闯,那不是白送给他的么。
一个奴隶五十两,不聋不瞎,特好使唤。就是脑子会被酒泡得稀烂,笨了点,但很多地方就喜欢这种只会干活不会耍小聪明的奴隶,还用不着付工钱。
这才是让他们方家至今屹立不倒的秘密。
他由丫鬟服侍着,慢腾腾地起身更衣,走出卧房。外头已是灯火通明,他刚刚在院中站定,一个总管模样的人已快步前来,躬身一揖道:“老爷,那刺客已经负伤,没成功潜入暗室,但现在已经逃了。”
方圆不屑道:“没用的蠢材!”
总管急忙请罪,一众守卫都跟着双膝跪地:“请老爷恕罪!”
方圆冷哼一声:“可知那刺客是何人所派?”
“这……”总管略显犹豫,“身手不错,像是雇来的江湖人。”
“那定是大理寺新提拔的狗官在搞鬼,明明已经托人削减了人手,却还是盯着不放。罢了罢了,没抓着就没抓着吧,这种江湖人嘴巴都不太牢靠,搞不好倒打一耙,叫他们没地儿哭去。”
“大人多虑了,”那总管凑上前来,露出一个颇为阴险的笑容,“咱们新配的机关弩好用得很,我瞧那贼人先前经过的地方有血迹,估计跑不出几十里,恐怕已经毒发身亡了。”
“那最好不过,”方圆轻描淡写道,“行了,折腾这么久,我累了。明儿个工部的陈大人来访,我可得好好准备。扶我回房。”
两个丫鬟走上前来,总管也带着一群守卫默默退下,低头应道:“是。”
就在总管和一众守卫忙于抓捕刺客的同时,湖底的暗室之中异动频生,却因为守卫都被调离所以无人觉察。贺一九背着韩琅沿着暗道跑出去几十步,神智才渐渐清醒。他跌跌撞撞地停下来,啐干净口中的血沫,脑袋里一阵眩晕。
“□□的,偏偏挑这时候。”他自言自语道。
通道里漆黑一片,在他看来却有如白昼,可惜这光辉正在随着意识的恢复一点点黯淡下去。韩琅的体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手心摸着对方身上一片冰冷,自责、心疼、恼恨纷纷在眼底闪现,又赶紧去摸对方脉象,还好,虽是虚弱了点,但终究还有气。
“算你押对宝了,要不是……咱俩真的交待在这儿。”他轻轻在韩琅脸上捏了一下,埋怨他撂下一句“信你”就不管不顾晕了过去。接着他的手一滑就摸到了对方因饥饿而凸出的肋骨,心酸得直抽凉气,急忙死死把人揽在怀里,好似不这么做,就不能确定对方的安危一般。
稍加喘息过后,他背起韩琅继续朝外走去。自己高热过后的身上全是虚汗,连湿漉漉的衣物都被蒸干了,僵硬地贴在皮肤上。韩琅的身子却冷得像冰块一样,头发湿哒哒地滴着酒水,全部往贺一九的后领里流去。
没走过远,他忽然感到背上的韩琅动了动,好像挣扎着要下去。他急忙制止,又赶紧喊他:“别动别动,马上就出去了。”
韩琅却挣扎得更厉害,贺一九怕把人摔下去,只好先把人放下来。这会儿他有些傻眼,韩琅眼睛半睁半闭,一副没睡醒迷迷糊糊的样子,一瞬间贺一九以为韩琅发烧了,但往他额头一摸,凉凉的,只微微有点热气。
韩琅八爪鱼一样往他身上爬,缠得贺一九差点摔一跤。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彻底变成耍赖的小狗一样黏糊过来又抓又咬,真是小狗也就罢了,这么一个大男人发起疯来简直让贺一九吃不消,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一手掐住韩琅手腕,一手箍住对方腰身不让他乱动,开口道:“这是怎么了你,哪不舒服?”
结果韩琅紧紧贴住他的脸,突然打了个臭气熏天的酒嗝。
“……”
这是醉了?
“阿琅?”贺一九晃晃他的身子,他稀里糊涂地睁开半只眼,也不知道有没有认出面前是谁,然后脑袋一歪又闭上了。
看他脸色发白,贺一九赶紧再探一探脉象。气虚,体弱,多半是饿的,还有一半肯定是酒的作用,虽说不致命,但脱下去肯定伤身。这会儿贺一九满心焦急,但韩琅意识不清完全不肯配合,他又舍不得直接把人揍晕,只好沉住气渡几缕内力过去,强行逼走对方体内的寒气和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