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陆玖送她们两个去机场,又把叶峥的身份证还给她。
“我估计你们俩的家空这么多年了,要住的话够呛,就给订了酒店。呐,用老板的身份证办理入住就可以。秦渡的身份证也带了吧?订机票的时候我是问钟姐要的你的身份证号,不好意思啊。”
秦渡戴着耳机,没完全听清他说的什么,就茫然地摇摇头。
“行了,我挨过揍了,没你什么事,开车吧。”叶峥说。
陆玖惊了。
“她打你了?”
叶峥点头:“踢了我一脚,还说我讨厌,烦人。”
陆玖面露狐疑:“不能吧,我看你满面春风,怎么的,还挺乐呗?”
“嗯。”叶峥的嘴角挑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看得陆玖牙又疼了,把车窗打开一条缝,呼呼的冷风灌进来,猛地吹得后座的秦渡把手都缩进了袖子里。
“开窗干嘛,这才三月份,冷死了。”叶峥说。
“通风啊!”
“通什么风,这车里又没味儿。”
“怎么没味儿!一股恋爱的酸臭味儿。”陆玖撇撇嘴,坚持不关。
叶峥急了:“你给我收敛点儿啊,谁知道她耳机里放没放歌。”
“我擦!”陆玖立刻不闹了,麻利把窗户关严实。
“不能吧,她现在还有这手呢?”
“说不好。”叶峥眉头微蹙,看着反光镜里低着头的秦渡,掏烟盒的手又停住,“我这两天看了她写的书,真他妈深不可测,我都有点怕了。”
“好好好,那我不说了。”陆玖闭嘴,专心开车。
在南京落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叶峥给秦渡扣好大外套的每一个扣子,又给她把围巾系得紧紧的,把秦渡小脸都憋红了。
“好了好了,好热啊。”
“别动它啊,一下去你就知道了,南京这会儿很冷的。”叶峥把一切收拾停当,牵着她的手下机,“现在可不比在北京了哦,到哪儿都没暖气,也没有车来接,都要靠我们自己了哦。”
秦渡刚想说钟敏敏安排了人接待她们,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脚底触碰到大地的那一刻,秦渡就意识到了,在这里,她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照顾,她这辈子最熟悉这里,这里是她的家乡。
“好,我们自己走,不要别人跟着。”
停机坪暖暖的黄光照在秦渡身上,她背着一个墨绿色的双肩包,没有化妆面容清纯,一如多年前离开南京的那个夜晚。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回来了,和叶峥一起,回来找家。
漫天的星星在寒夜里熠熠生辉,给予这对双生的花朵无限的祝福。
在酒店休整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到了奶奶的墓园。
叶峥奶奶的墓园是叶臻选定的,全南京最贵的地方。他不信风水,只信价值。秦家老太太过世的时候,秦渡也把她葬在了这里。
秦格走前留下的钱不少,但那时候的秦渡一直很节俭。只有在秦老太太身上,她很舍得花,为了安自己的心,也为了安秦格的心。不管秦格会不会知道。
还没到清明的时候,墓园里人很少,静谧得只有风声。苍松翠柏,还淋着清晨的露水,太阳晕在薄雾里,一点一点升起。
“阿峥,你知道吗,我挺喜欢这个地方的。没有喧嚣,没有纷争,只有怀念。以前我还在南京的时候,心情不好我就会来这里,有点可怕吧?你知道,我们写悬疑的人,都有点怪怪的。”
“有一次,我从早上就坐在这里,从天亮坐到天黑。坐到我实在害怕了,才走。”秦渡轻笑着,声音平稳,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而叶峥看着她被风吹红的耳朵,喉头一哽。
“那在这里坐了一整天的时候,你肯定很难过吧。”
秦渡不说话了。
叶峥握着她凉凉的手,走在青石小道上,眼眶里满是热泪。
她不敢相信,在她不知道的岁月里,秦渡曾经一个人在这样寂静的墓园里,哭泣,或是像这样沉默。
“对不起……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秦渡的脚步猛地顿住,清亮的眼睛望着叶峥,像是在确定这话有几分真假。然后她笑了,轻轻拨了拨叶峥的头发。
“好了。我知道,你被爸爸妈妈带走之后,也一直是一个人啊。”
“都过去了,阿峥。现在我们都不是一个人了。”
“真好。”秦渡说。
“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一个人来这里,尤其是清明的时候,别人都是一家人,就我是独独的一个。好像整座墓园里,就我一个孤魂野鬼。”
“现在真好。”
秦渡揉揉眼睛。
叶峥,有你真好。
两位老太太做了半辈子的邻居,孙女们也把她们的墓安在了一起。
不同的是,叶老太太的碑上,还有叶峥爷爷的照片,当年两人的墓迁到了一起。而秦老太太的碑上,只有她一个人的照片。
“我爷爷死在战场上的,没找到尸首,也没有照片留下来。”秦渡跪着,一点点地擦拭墓碑。“这个墓里也没有他,只有我奶奶留着的他从前穿过的衣服,和他送我奶奶的东西。”
叶峥没有回应,但秦渡知道她在听。
擦到照片上的时候,秦渡还轻轻唤了一声。
“奶奶,昭昭回来了哦。对面的阿峥也回来了,你记得她吗?就是小时候你用扫把砸过的那个。”
“我找到她了,就是还没找到爸爸。你想不想我爸爸?等我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