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杜妍得他瞧了一阵,再看看满场的狼藉,然后,她轻轻勾了勾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开口道:“边韶,你我在郝洲定下的赌约,我没打算遵守。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你之前算计我的种种,与你在郝洲的相帮,再加上今日之事,全部一笔勾销。从今后你和我,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相干。”
边韶面上原本是带了几分玩笑之意的。闻言,他面上的笑不免褪了些,眼里闪过一些不明光芒。他望着杜妍道:“阿妍,出尔反尔可不像是你的作风。”
杜妍笑得不以为然,“为什么不是,我什么时候成了一诺千金之人,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她自然也讲信诺,但这种信诺,对人也对事。
边韶这个人,恰恰不是她讲信诺的对象。
而拿感情做赌注这种事,也不在她讲信诺的范畴里。
怀里尚且还揣着从郝洲抢出来的账簿,杜妍将东西取出来,递到了边韶面前,她道:“多谢小侯爷今日的提醒。现如今,这东西我是用不着了,小侯爷若想要,尽可收回去。这郝洲一案的功劳,我也不与小侯爷争半点。”
边韶嘴角忍不住抽了下。
郝洲这桩案子,在女帝面前自然是功劳。
可女帝捏了世族的把柄,接下来的动作,必定是以郝洲一案为由头,再一次扩隐,打压世族的势力,巩固皇权。
把这些账簿交到女帝手里的人,毫无疑问,会被世族们狠狠记上一笔。
他见多了杜妍在谢南安面前的傻,一时间倒忘了,这人在旁人面前有多无赖!没用了现在还给他,她还真好意思说!
站了一阵,边韶并未伸手去接那些账簿,可面上原本已褪去的笑意,却又再度浮现,他望着杜妍,语气颇有几分无奈,兼有几分幽怨,“阿妍,你这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
杜妍见他这样,也猜他心底有盘算,料定他不会接,便收回手,将账簿重新揣入怀,“小侯爷不必说得如此可怜。你若不想接这烫手山芋,我便勉为其难替你处理了便是。”她说着话,视线在校场上的一片狼藉中轻扫过,略微停顿了下,又道:“日后,只要你别再算计我,以前的事,我只当没发生过。”
她原本打算,一有机会,便把边韶当初算计过她的仇怨狠狠还给对方。
现在,便当是为着这满校场的草人,为着边韶肩头那刻意得来的伤,把过往恩怨一笔勾销好了。
今夜之后,她当与谢南安退回到原本的位置。
至于边韶,也回归往昔好了。
这一段时间的种种,便当是她强求来的一场梦,现如今,梦该醒了。
杜妍面上是带着笑的,但她眼里却是一派认真。
边韶的目光与她相对,半晌后,他挑眉轻笑了笑,问道:“过往恩怨一笔勾销吗?”
杜妍点了点头,“这一次,我不会出尔反尔。”
边韶仍是笑,精致的眉眼益发生动,笑了一阵后,他道:“那好,就依你的,赌约作废,你我之前种种,就此抹去。至于这些账簿,我也没必要收回来。诚如你所言,这些东西到我手里是烫手山芋,而你没了它们,也不好与陛下交代。所以,东西留在你手里,是最好的。”
边韶突然应得这般爽快,令杜妍稍微有些意外,原以为还要多费一番唇舌,现如今倒似不必了。
她不由上下扫了边韶几眼。面前的边韶,眉目还是原来那般,举手投足,轻言漫笑间,风姿依旧醉人。他与她挑眉轻笑的模样,一如楚涵带了元蔚私逃,他带人追来之时。带着几分散漫疏懒,和对世事的极不在意。
这样的边韶,眼里没有她瞧不清的暧昧光芒,也没有那些她不曾信的情深模样,口口声声与她论着真心。他只与她就事论事,拿得失利弊说话。
反倒让她觉得可信一些,也心安一些。
他与她的那些纠缠,终究是一场逗趣,如她和谢南安的痴缠一般,到了该散的时候,便会散去。
“那便谢过小侯爷的慷慨。另外还请小侯爷借我一匹马,待回了府,我便让人送返。”
天色将亮,她回京的消息很快便会传到女帝耳朵里,她得回去整理一番,进宫复命。
“一匹马而已,阿妍不必这般客套。”
边韶遥遥看了眼天色,也料得到杜妍是要准备进宫面圣。他没多说什么,只拍了拍手,很快便有侍卫上前来。他与那侍卫吩咐了一番,让人牵了马来,交予杜妍。
杜妍随口道了声谢,接着便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马蹄声与来时一般急。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踏碎几多愿景。
边韶听着马蹄声渐远,望着校场之上的一片狼藉,良久后,他取了一旁的佩剑,长剑出鞘,光寒如水,剑光游走间,校场之上剩下的草人也被劈碎了大半。
终于,待那些扮作谢南安模样的草人尽数倒下,他才收了手,将剑丢给身后赶过来的楚千。
“备马,回侯府去。”
楚千默默接了剑,看了眼校场之上的惨状,心头莫名觉得,他家小侯爷和之前离开的杜大人,在某些方面还真是相衬。
不过想想杜大人走之前说的话,再看看他家小侯爷明显沉下来的脸色,他又觉得,这两人之间相隔的鸿沟,怕是深得不能见底。
“小侯爷,您真准备日后和杜大人各走各的?”
回去的路上,楚千瞧着边韶阴沉沉的脸色,憋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