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客栈不负所望,为我们一行人安排了三间上房。此间上房美轮美奂,比地方上富豪之家的豪宅还要豪奢,而且极有品味,名贵材质都用在看不见的地方,譬如马桶都是檀木打造。
依旧是安排了施承宣和王县令一间,阿宝独自一间,我同姜冕一间。
因是上等客房,所以晚饭是送到房里享用的。我先是挑剔饭桌太高,再是嫌弃凳子不舒适,最后打滚儿表示我有幽闭恐惧症。姜冕任由我闹腾,他自岿然不动,固执地命伙计将卤煮和肘子送到房中。
卤煮火烧和水晶肘子弗一入室,浓浓的香气顿时将我吞没。我从地上爬起,默默滚到桌边,提了筷子埋头猛吃。
姜冕品着一道特色汤点,看我趴在桌上吃得不亦乐乎,不由冷冷道:“幽闭恐惧症不发作了?”
我决定等吃完了再发作。
姜冕果然没有骗我,这家客栈的卤煮火烧和水晶肘子美味得让人险些把舌头吞下。啃完骨头上的最后一粒肉渣,吸溜干了碗里最后一滴汤汁,我只能把自己放在床上平摊开,撑得人事不省。
伙计收拾完了饭桌,搬来一个大木桶放到房中央,另有其他伙计提来一桶桶热水倾倒其中,不多时,房内弥漫开水汽蒸腾。伙计们退出去关上门后,姜冕从他那只神奇包袱中翻出了一个大袋子,扯开袋口,从中抓了一大把花瓣撒到水面。
我平躺在床上,侧头,滚动眼珠看过去,很担忧:“这么一大桶汤怎么喝得下?”
姜冕不紧不慢抖落着花瓣,闻言笑一声:“还有你吃不下喝不下的?”
我抚了抚鼓起的肚子,诚恳万分:“要不,留着明天喝?”
他撒完花瓣,挽了袖子,俯身划了几下水试温度,起身走到床边,抱了不想动弹的我坐起,柔声细语:“这一路都没见你好好洗澡,风尘仆仆就回了京师,明日有重要的人要见,趁今夜洗一下征尘,好不好?”
“不好。”我扭头就想躺回去。
当然没能够。他一手撑在我后心,坚定地不容动摇,换了策略好言相劝:“吃撑了不是?泡个澡消消食,才好舒舒服服地睡一觉,明日才有胃口吃更多好吃的,可不可以?”
我犹豫了一下:“可以是可以,就是……”
他赶紧补充:“就是什么,少傅都同意。”
我大悦:“真的吗?桶里的花瓣也可以让我吃?”
姜冕垂首将我一张雀跃的脸看着。
“……”我揪着手指,无声地叹口气,男人果然是个口是心非的物种呢。
既然我要泡澡,那他自然是要回避。但他不放心,只肯回避到屏风后。
一灯荧然,他抱了卷书避到房间的另一头,叫我放心沐浴。
他放心了,我可没有放心。我绕着水桶走了几圈:“你真的不会偷看吗?”
屏风后传来他不屑的轻嘲:“又没有什么可看。”
“……”我捂着心口,感觉受到了会心一击。
泪流满面默默除衣物,把自己剥光后,噗通跳进了浴桶里,蹲到一层层的白色花瓣下,两手捧水,捉花瓣,戳水泡……
桶内空间不小,我扑腾了几个来回,荡得水纹来回晃,再撞到光溜溜的肌肤上,非常舒服好玩。花瓣层层叠叠,可见耗了不少,也沾了不少到身上。捧了一大捧花瓣凑到鼻端,同姜冕身上的香气一模一样的味道。原来是一场梨花浴。
正玩得开心,客栈的窗户一声钝响,就见一道人影飘然落下。我捏着两手花瓣呆呆看过去。
落地的人一身劲装武丁打扮,见此情此景也呆了,随即惊慌失措,颤抖跪地:“陛……”
姜冕快步抢出屏风,拿了自己外衫当头给我罩下,怒向来人:“放肆!”
劲装武丁叩地不起:“末将无状,请太傅降罪!”
即便如此,姜冕还是挡在了我跟前,怒火不消:“你夤夜擅闯,不知是死罪?”
劲装武丁绝望了:“末将领皇叔之令,前来探看太傅是否带回郡主,没想到在此沐浴的竟是陛……”
“闭嘴!”姜冕冷声喝斥,“皇叔这是不信任我,先令你来探查?”
劲装武丁夹在太傅与皇叔之间,连呼吸的勇气都快被榨干了:“皇叔乃是挂念郡主……”
姜冕不耐烦地挥手:“既已探查完了,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再有下次,眼睛挖下来!”
劲装武丁连连称是,一个跟头翻出了窗户,忙不迭地逃走了,自始至终没敢再抬头一次。
姜冕疾步跟上窗前,将窗户牢牢锁严实了。
我趴在浴桶里,脑袋从他的外衣边缘露出来:“他为什么很怕我的样子,还给我下跪?”
姜冕平了半晌怒火,走来浴桶边,一面拿外衣包着我,一面俯身试水温:“一个陌生男人闯了姑娘家洗澡的房间,他当然要跪下道歉。水凉了,我再去叫点热水,你别起来。”
我缩在他的衣裳和水里,趁他出去后,抓了把花瓣塞嘴里偷吃。待返回时,竟是他亲自提着一桶热水,晃悠悠来给大木桶里添水。刚出锅的热水注入,热气立即氤氲开,水雾铺了满屋。
泡得人很舒服,我在水底扑腾了几下。水花打湿他的袖角,扔了水桶,他背对着坐在大浴桶边的地上歇气:“多泡一会儿,别受凉。”
我游到他背后,拿湿漉漉的手指戳他肩窝:“你要不要也泡一下,这一路也没见你洗澡呀!”
他愣了一愣后,扭头:“我怎么可以跟你一起泡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