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冕不承想我会有此一问,难以预料的错愕摆在脸上,与我咫尺之间,却仿佛隔了万丈。他不满沦落如此境地,试图夺回主动权,把我的肉爪从他下颌拿开。
“若是前者如何,后者又如何?”问题再度抛回给我。
对此老谋深算的手段,我亦是无可奈何,谁让太傅水深,深不可测,我一湾小潭终究难与之匹敌:“若是前者,太傅要看朕的立场,朕当然认为重新丈量全国土地乃势在必行。若是后者,太傅要试探自己在朕心中的地位,可以不用了。”
姜冕眼神一黯,目光垂落,浑身透出寂寞气息。
我前倾身体,凑到他面前:“太傅的地位无人可撼,重逾山岳,哪里还需言语试探浪费心情。”
若在回宫前,面对如此直白的调戏,他必要羞赧一阵,但回宫后,他便不再是那般单纯的想法了。心思深重的太傅不着痕迹往后退了退腰身,与我拉开距离,这才抬了眼,目光平静:“陛下忽而这般,忽而那般,臣实在拿不定你的心思。现如今,你身边环绕者众,臣安敢妄比山岳。”
他竟然躲我!
我抬脚蹭他腿边,一手抓了他衣襟,继续倾身过去:“元宝儿的心思可简单了,你给我弄好吃的。”
恢复成一枚吃货,他才终于颜色稍霁,任由我又蹭又挠:“宫里好吃的多了去,御膳房里应有尽有。”
我眼睛亮了:“御膳房……”
他视若无睹:“先把余下的奏章都看了。”
“先参观御膳房!”
“先看奏章。”
我气得鼓起来:“朕要临幸御膳房!”
我意已决,非常坚决。姜冕担心硬塞奏折给我也会被我撕掉或是吃掉,只能妥协:“晚上再去吧,不要把御厨们吓到。”
我想了想,夜探御膳房,可以毫无顾忌地吃吃吃,确实比兴师动众地摆驾要令人雀跃得多,便答应了。
趁着夜幕降临前,姜冕连哄带骗让我利用时间继续看奏折。于是又接连看了一半,俱是匆匆扫过,心道这些大臣们真闲,整日没事就上个奏折,连谁家封世子都要陛下决断,还有谁家用度奢侈疑似腐败,谁家娶了平妻破坏礼法。做天子还要管臣子们的家务事,朕真是不想干了!
姜冕对着我的一张怨念脸,很能硬下心肠:“国事家事皆是天下事,陛下自然都得管,不要不耐烦。”
我看他说得轻松,很不以为然:“那我不在的时候,都是谁看这些奏折?”
“你爹。”
“……难怪他看到我回来这么高兴,以后他就不用看这些了吧?”
“那是自然。”姜冕袖手。
我抛下奏折,跑去床上打滚:“那我什么时候可以不用看?”
“等你做太上皇的时候。”姜冕不假思索。
我抬起脑袋,一线曙光就这么挂上了脑门:“这么说,首先朕得生个娃?”
正在地上捡奏折的姜冕动作一滞,抱了奏折直起身,见我抱着被子想得投入,抽了本奏折径直拍向我脑门,不惜以弑君的方式将我的遐思打断:“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首先你得有个皇夫!”
我又被点亮一道智慧之光,双目闪闪生辉:“皇夫……”
姜冕俯身把奏折堆到我面前,给我揩去一溜口水:“皇夫不是卤煮,不是用来吃的。”
我趴着转眼看他,他亦看着我,我吸了吸口水:“是用来生娃的?”
他转了眼,去旁边理奏折:“唔,这只是一种作用,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用途……”
听起来很万能的样子,我凑过去追问:“这么好,那我上哪里去找皇夫?”
姜冕不正面搭理我,径自摊开一本奏折看起来:“首先陛下得有个中意的人,然后得由满朝文武通过。”
我踌躇:“那万一满朝文武觉得我选的皇夫在身份上不合适呢?”
姜冕继续眼盯奏折:“陛下有任性的权力,身份怕什么,世俗的看法不足为虑。”
我犹豫:“那万一我选的皇夫他并不喜欢我呢?”
姜冕继续专注奏折:“才不会。”
我兴奋道:“这么说,我可以选施承宣?”
一旁用心研读奏折的姜冕那边传来嗤啦一声,疑似奏折被撕开一道口子。他继续气定神闲:“施承宣身份不合适。”
“太傅方才说世俗身份看法不足为虑,朕有任性的权力。”
姜冕毫不犹豫:“施承宣可能并不喜欢陛下。”
“太傅方才说才不会。”
姜冕头顶生烟:“……”
我探过脑袋,凑到他正研读的奏折上面:“咦,太傅好厉害,倒着的奏章都能看……”
姜冕脑门青筋一闪,抓过奏折嗤啦嗤啦几下撕掉,一扔:“大臣们个个不学无术,写的什么乱七八糟文章!”
我没敢提醒他,这封奏折是他唯一夸过的一本。
我更没敢提醒他,擅自销毁大臣奏本乃是大逆不道。
我默默捡纸片,不防他突然冷声道:“选皇夫生娃退位的事,你想都别想!”
我一头栽倒被褥上,泪流。
……
跟太傅一起,必要承受他的喜怒无常,比看奏折还要累人。好不容易挨到夜里,我在留仙殿翻箱倒柜才找着一件勉强能穿的男人便衣,还得将腰身缠那么几圈,袖口挽那么几道。
改装完毕后,回头见太傅兴致缺缺地托腮看书,毫无夜探御膳房的自觉。我特意为他挑了一件风华毕露的衣裳,虽说夜里穿这种风骚衣着容易暴露行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