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没有天大的事,元宝儿此刻并不想见任何人。”
“第一,眼下就有天大的事。第二,我是姜冕,不是任何人。”言毕,姜冕穿门而入,任何阻挡都是纸老虎。
见情况不妙,我便要往桌底钻,被太傅一眼瞅见:“陛下要做什么?”
我爬起来坐上凳子,举起手中一物,出示他看,正色道:“枣掉了,朕思一枣一粟皆来之不易,故而捡起来吃掉。”说着,将枣往身上擦了擦。
姜冕站在房中,匆忙行路带起的额上汗迹未干,沉眼凝视我:“陛下更衣了?”
我啃了一口枣:“嗯。太傅说有天大的事是什么?”
姜冕神态不改,依旧沉郁着脸:“还沐浴了?”
我啃枣的手抖了一抖:“嗯。太傅寻朕,可是有什么急事?”
姜冕脸色一分分沉下:“宫里最近的浴汤在太医院,陛下泡的药泉,更的此间衣物,替陛下更衣的乃是太医令,就在这间屋子。”
我将手指啃到,却无暇感觉到疼,偷瞄了一眼屏风旁,一只小木盆里浸着湿淋淋的毛巾,物证确凿,但我顽强抵抗:“是朕自己换的。”
“陛下习惯将衣带系在右侧,混账太医令习惯系在左侧,这衣物染有陈年药香,且衣料是几年前宫里赏的,款式亦是几年前的。”他郁卒地看一眼床榻,旋即转开视线,“床单上有水痕……陛下是睡下后被人换的衣物。”
枣核都忘了吐出来,直接吞咽下肚,我负隅顽抗:“何、何以见得?”
他垂下眼睑,缓缓道:“我猜的。”
我正要松下一口气,他再缓缓道:“陛下却证实了我的猜想。”
“……”我屏息。
什么人能萌发这么狗血的猜想?!太傅果然不是一般人!
柳牧云静静地站在门窗边,不言不语,是旁观,亦是等候。
一时间,屋内空间都仿佛生了裂痕,又似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陷入危局中的我顿时被激发自救的潜能,抓住一根稻草,以刻不容缓的神情道:“朕身为一国之君,当先处理国事,再顾私事。太傅急匆匆来寻朕,一定有什么紧迫的事要处理?”
姜冕抬眼,目中无光,语气清淡:“落凤县王县令在酒楼醉言真假郡主一事,宣扬真郡主被诬陷,皇叔被蒙在鼓里,奸人逍遥法外。现已惊动御史台,御史大夫已介入调查,大理寺被迫出面,称要公开审理此案。”
刚脱离一潭浑水,又掉进一锅乱粥,我完全不能思考:“这,这京师各衙门效率这么高?”
我不过洗了一个澡,睡了一场觉,外面便天翻地覆了。
柳牧云无法再旁观,也感觉到了此事的棘手:“这王县令是什么来历?怎不派人看好他?酒楼醉言是真醉还是假醉?可有控制起来?御史台这帮人整日听风就是雨,一点风吹草动便要大动干戈,逮着这件事还不知要拉多少人下水。”
姜冕此时却跟无事人一样,袖起手来:“陛下还朝,假阿宝被投进狱里,谁想到地方一介小县令也敢大闹京师。大理寺倏忽,没看住王县令。芝麻县令撒了酒疯,正合御史台心意。”
我见他尽说废话,一拍桌案:“太傅如此淡定,必有良策,说吧!”
“臣是外臣,焉敢插手皇家内廷事。”说罢,他轻飘飘转身抬脚走了。
明知是鱼钩,身为一条元宝儿鱼也必须奋不顾身咬上去,我死命奔过去抱大腿拖住他:“外朝内廷太傅说了算!”
御史台素来功力不凡,职责监察百官,可风闻奏事,不承担任何后果,据说这些年御史台的弹劾名单可绕宫廷三圈,朝廷官员皆被一网打尽,只有一条漏网之鱼。
便是太傅,姜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