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郡主一案就此尘埃落定。
晋阳侯父女于大理寺公堂相认,御史台表示场面极为感人,少有见晋阳侯如此动容,不愧是亲骨肉。也幸亏御史台发现得早,不然大理寺就此多了一桩冤案,可见大理寺卿断案多么不靠谱。于是大理寺就被弹劾了一本。
当然,弹劾奏本朕暂时看不到。
因为朕被投进了大理寺大牢,原本关押阿宝的地方。
我坐在牢里托腮冥想,阿宝是怎么成功翻案的,帮助她获取这些信息的是谁?为什么会有人得知皇叔的秘辛,连皇叔都不得不冒认郡主,以终结此案。
冥想到了傍晚,腹中饥饿也想不出什么端倪,只能祈盼晚饭的到来。天大的事情,等吃饱了再说。
左等右等,终于盼来了牢狱餐。
饿得眼花缭乱的我,坐在牢中地上,看着款款前来开锁送餐的狱卒都觉爽心悦目。狱卒进得牢内,放了托盘到一张破败的小木桌上,见我迅速奔了过去坐下,竟叹了口气,也同我一般坐到了地上,压住了我揭碗的手。
难道吃牢饭还要行贿?我吃惊地看着他,越看越觉食欲大涨,不由咽下口水。
这狱卒胆大包天,在我脸上掐了一把,狠狠道:“什么时候你还这么有食欲,难道没看出我是谁?!”
我揉揉眼,才看清狱卒灰服之下,竟是——“太傅?”
他又给我脸上一捏,大约觉得手感太好,有些上瘾:“你竟没第一眼认出是太傅!”
我趁机掀了食盒盖子,见里面是只砂锅,装的是——卤煮!!
提了筷子直奔主题,埋头虎吃,也没在意旁边碎碎念:“我竟连卤煮都比不上,你就坐拥江山卤煮好了,雇个御厨就够用了,也用不着太傅。”
我就在太傅幽怨的注视中吃完了一顿卤煮,身心满足。
“太傅,明天早饭吃什么?”我还舍不得放下筷子,含在嘴里,对姜冕含糊道。
他被气得不轻,怒而起身:“你还打算在这里长住?”
我仰头看他:“难道大理寺不包食宿?”
“……”他再待下去大概要被气得作古,挥袖便要甩下我离去。
我挥着筷子,指向他脚下:“啊,老鼠!”
姜冕顿时变色,忙一步退开:“在哪?!”
我假意寻找了一番:“咦,不见了。”
一个栗子敲到了我脑门,太傅怒而返回:“诓骗尊长,抄书一百遍!”
我捂着脑袋,趴回桌上,听到抄书便痛不欲生的模样:“老鼠那么可爱,我决定养一只做宠物。”
姜冕一阵颤抖:“你敢!”
我摸着满头的包,偏过头去,不作声。
沉默半晌,他主动靠近,将我趴在桌上的身躯往身边带了带,伸出一只手摸向我脑袋,袖口梨花香弥散鼻端,在袖角轻抚脸庞的触感中微微荡漾。
“你小时不是爱养蛐蛐儿么,太傅不小心踩死了你的爱宠,后来捉了一只还你,你还给取名二宝儿,说是太傅亲生的。”他缓缓追忆,不知是企图唤醒我,还是供他自己沉湎。
我动了动耳朵尖:“那二宝儿后来呢?”
“……寿终正寝了。”袖角一滞。
我再度泄气。
“不过可以再养一只。”他旋即安慰。
“真的?”
“嗯,只要你不养老鼠,其他什么都可以养。”
我把脸转回来,太傅正处于温情脉脉时段,机不可失:“那,抄书一百遍,元宝儿会积劳成疾……”
他摸过我脸颊,不知是中计了还是借机放水:“不用抄了。”
我重又活过来,神清气爽,方才的萎靡不振一扫而空。
他收回袖子,谈公事:“你对阿宝的供词怎么看?”
“虚虚实实,难辨真假,不过皇叔已经认了她,大理寺也只能推翻原判。太傅,皇叔真如阿宝所说,爱了一个不能爱的人,然后就寄情他人了,还生了女儿么?”
“你也说是难辨真假了,大理寺卿也判不了这情案了,恐怕真相只有你皇叔知道。”
“阿宝现在是郡主了?”
“可不是。阿宝被晋阳侯带回了府,这下她如愿以偿了。就是不知晋阳侯要如何对外人解释呢。”
“阿宝真了,那我不就是假的了么,不过我也的确不是郡主。如果郡主必须有一个,那也只能是阿宝了。可是这样一来,平阳县令不就有伪造郡主的嫌疑么?”我小声,迂回了一把。
姜冕看我一眼:“绕来绕去,你这是担心施县令呢。身陷囹圄,你不为自己想想怎么脱身,倒去替尚书的准女婿操心。”
我再小声:“他不还不是尚书女婿么,万一……”
姜冕将我打断:“没有万一,明日便是尚书千金童幼蓝与施承宣婚仪之期!”
一个晴天霹雳把我打晕了。
姜冕抛出旱天雷后,定定看着我。
半晌,我找回嗓音,颤了一颤:“什么时候公布的婚期,这么急,我怎么不知道?”
姜冕沉着语调:“就在真假郡主案判下,你被投进大牢后的一个时辰内。”
“为什么?”我已经不会思考了。
“你以为童尚书是吃素的?他不知道施承宣在平阳县干的那些事?施承宣卷入真假郡主案,你若是假的,他便脱不了干系。你被判了斩监候,他身为平阳县令,奉你入京,他能逃得了?为了保住这准女婿,童尚书当即宣布童小姐与施承宣的婚期。便解释了施承宣入京乃是为完婚,而不是奉你为郡主入京邀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