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首辅脸色大变,众大人忍不住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徐阶定定神,将那纸片卷好,收回竹筒中,低声道:“景王殿下…一一一薨了。”
“什么?”这消息实在太过惊人,以至于众人一时不敢相信……
景王爷还不到三十乒-,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这是真的吗?”高拱只觉着心中有一圈火在烧,追问道。
谁敢拿这种问题开玩笑?徐阶看他一眼,没有答话,高拱知道自己着相了,便也不再言语。这时徐阶起身道:“诸位先在这儿议着,下官必殂马上去禀告皇上。”
众人知道这种事耽误不得,赶紧起身相送。徐阶走到门口,又面带忧虑的回头道:“这件事的影响,也要考虑进去。”便离开无逸殿,往圣寿宫去了。
虽然已进腊月,圣寿宫的窗户却大开着,北风嗖嗖穿过大殿,让人根本感觉不到户内户外之分。伺候的太监们苦不堪言,却只能硬捱着,因为嘉靖皇帝,觉着这种温度刚刚好……
徐阶自然知道此间的怪异,所以内里穿了厚厚的棉裤袄,以备在面圣的时候,不至于被冻昏过去。步履有些迟缓的走进宫中,就看见同样穿成个球的司礼太监黄锦,含着笑迎出来道:“哎呦,相爷来得可不巧,皇上刚刚入定呢。
徐阶面色沉痛道:“哦,此事应马上让皇上知道。”说着把那竹筒递给黄锦。黄锦抽出信笺一看,脸色大变,哎呦一声道:“我这就去叫醒皇上。”说着急匆匆转身进了寝宫。
过了好一会儿,黄锦出来,面上带着泪花道:“相爷,皇上请您
进去。”
徐阶见他哭成个大花脸,低声问道:“皇上情绪还稳定吗?”
“皇上,没什么表情,就是一直没说话,刚才让奴婢请您进来,是第一句哩。”黄锦不好意思的擦擦泪道:“咱这是自己哭着玩呢。”
徐阶点点头,迈步走进宫内,到了走廊尽头,他将身上的裘皮大氅解下,交给伺候的太监,象征性的拍拍身上,整理下梁冠,调整情绪,走进了嘉靖皇帝的清修玄妙之所。
十进去,他就赶紧叩拜道:“皇上节哀,保重龙体啊!”眼泪便刷刷的下来,与方才黄锦那招如出一辙。
但他喊完之后,却尴尬的发现,大殿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小心的抬起头来,只见嘉靖靠在躺椅上,表情难以捉摸的望着自己。两人视线对上,嘉靖才缓缓道:“给徐阁老赐坐。”
黄锦纶徐阶搬来锦墩,徐阶谢过起身,搁半拉屁股在座位上道:“臣惊闻噩耗,不胜悲痛,景王殿下仁爱英明,可惜天不假年,竟英年早逝卜·····”说着又抹起泪来……虽然知道这样很傻,但他更知道嘉靖的喜怒无常,还是这样安全些。
嘉靖皇帝缓缓道:“你们真心难过哪?”这话是问向徐阶和黄锦的,后者连连点头,前者也垂泪连连,显然悲痛极了。
“如果不是当着朕的面,”嘉靖却继续冷冰冰的问道:“你们能掉一滴泪吗?”显然皇帝已经认定他们是假哭,再哭或者不哭都显得太假,这就让两人尴尬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好在嘉靖没兴趣揪着不放,他的目光越过两人,透过珠帘,总在幽深的长廊中,声音低低道:“朕不怪你们假哭,朱载圳也确实不值得你们哭……”
黄锦赶紧道:“奴婢和景王爷虽然接触不多,可素知他的贤名,也亲见他对皇上的孝顺,突然听他英年早逝,心里是真的难过……”
嘉靖没看他,目光仍然望着前方道:“也只有你这种傻子,才把他当成好人……”说着面上竟浮现一丝狰狞道:“这么死真是便宜他了!”
徐阶和黄锦震惊无比,他们想不出,这父子俩竟有多大的仇恨,竟能让做父亲的说出这种话来。两人只能不言不语,心情悒悒的听那惊人的皇室秘辛。
嘉靖完全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呼吸逐渐急促起来,近似咬牙切齿道:“此子素谋夺嫡,狼心狗肺,恶行百端,曾经暗害朕的皇孙,还与奸人合谋,≦x≧≦x≧≦x≧≦≧≦首≧≦发≧杀害朕最亲的人……若非他是朕的儿子,朕早就将他千刀万剐了,今死矣,可谓……”他越说越激动,呼吸也愈加急促,但还是喷出四个字道:“死有余辜……”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
黄锦赶紧把震惊抛到脑后,上前为皇帝抚背道:“人死万事空,是非埋上中。主子就别再为这些事上火了,珍惜仙体要紧啊。”
嘉靖的呼吸缓过来,两眼突然瞪得溜圆,面部的线条绷得紧紧的,道:“错,朕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死的只是**,他的魂灵不会死,肯定会回来找我的……
这下把黄锦搞糊涂了,小声问道:“他还回来干什么?”
“朱载圳气量狭小,这辈子没当上皇帝,又被朕赶到湖广去,心里
肯定怨念如海,一定会回来吓朕的。”嘉靖煞有介事道。
徐阶和黄锦这下明白了,皇帝这是又魔怔了……自从嘉靖服用了王金那伙人进献的丹药,就不时情绪躁动,胡言乱语,还会出现很多幻觉,情绪更是近乎狂悖。两人饱受病皇帝的折磨,现今都弄得有些疲沓了,却不敢不管他,不然他会一直疯下去,谁知会搞出什么事儿来?
黄锦只好哄孩子似的劝道:“皇上放心,奴婢这就去找王真人、还有陶神仙,请他们画驱鬼的灵荇,贴在殿门外,什么鬼都不敢进来。
“管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