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陆哭了。
不是因为听懂了,而是被吓到了。
他爹声音太大,震得他耳朵发疼。
在这之后,他就被二叔抱走了,一路上,二叔不停地哭,泪珠子溅了韩子陆一脸。
“六儿不怕,你爹不要你,二叔要你,二叔疼你。”这话二叔说了一路。
韩子陆就这样住进了二叔家里,那几天,二叔经常不在家,不知去做什么,每次回来都闷闷不乐。
几天之后,韩子陆问他,“叔,我啥时候回家?我爹妈呢?”
韩铁声再一次哭了,无声无息的。
六儿啊,从今天起,别叫我叔了。
六儿啊,你叫我爹,他不要你我要你,我做你爹。
韩子陆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叫二叔作爹的,只记得那天他哭了很久,一直到睡觉还在哭,枕头被子湿了一片。
但他自己一个人睡,没人发现,等到早上,哭湿的地方已经干了,只有眼睛肿得像桃。
韩铁声那时还在种地,家里不大也不富裕,却把最好的房间和最干净的床铺都给了韩子陆,他一个人的空间比两个姐姐加起来都大。
韩铁声是为了韩子陆好,却没想到,从那时起,就让他习惯了一个人睡,一直到现在也习惯不了身边躺着另一个人。
即使这个人,是他信任并爱着的。
屋子里灯管儿始终亮着,一直发出白惨惨的光。
气窗很小,窗外的时间还是那样一分一秒流逝着,但江唯韩子陆对时间的概念却越来越模糊。
他们没有任何确定时间的方式,只能看那扇气窗。
晴天的时候还好,赶上了阴天,会觉得从早到晚都是傍晚,整个人昏昏沉沉,头脑发胀,精神却亢奋。
被关的第二天,他们说了很多话。
甚至一些平时没说的话,这时候也说了,比如江唯问韩子陆,到底为什么不养宠物。
韩子陆也如实回答了,因为害怕。
不是不喜欢小动物,恰恰相反,他从小就喜欢各种动物,但农村孩子是没有宠物的,家里的动物各有各的作用,狗看家,猫捉老鼠,母鸡生蛋公鸡报晓……
还有一些养来就是为了吃和卖的。
韩子陆:“我跟你说过我小时候杀鸡的事吧?”
江唯:“嗯,我有印象,你说你手稳,当时我就觉得挺吓人的。”
韩子陆:“一开始很怕,但杀了最喜欢的一只之后,就不怕了,那只鸡特别小,抢不过其它小鸡,从小就瘦,我就经常抱它玩,给它加餐,结果它后来长胖了,壮了,就被我杀了。家里煮了一锅,我不愿意吃,可被大伯饿了三天,还是吃了,到现在都觉得很对不起它。”
江唯:“你大伯什么人啊?也太过分了吧,你爸妈不管吗?就由着他欺负你?”
韩子路愣了一愣,然后笑了,“管,只是我那时候住在大伯家,他们不知道,后来知道了,就带我回家了,也就没这些事了。”
气窗外的天色黑下去,一天结束,虽然几乎没走动,但两人都觉得疲惫,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里通风不好,他们甚至偶尔会产生幻觉,觉得整个地面都在摇晃,而气窗外亮着五彩的霞光。
这晚,江唯陪着韩子陆一夜无眠。
第三天,这种情况继续恶化,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昏沉沉的,只看着窗外,几乎一言不发,也不是不想说话,只是以为自己说了,实际上却没说。
直到傍晚,韩子陆才觉得不对,心里隐隐有不好的感觉,但又不敢确认。
算算时间,离他们被绑架已经三天了,明天就是第四天。
之前两天,他们只是被随意扔在这间屋子里无人看管,从这天晚上开始,门口开始有人巡逻了。
外面有两个人,时而聊天时而走动,江唯能清楚听到他们的交谈,他们聊的最多的话题就是怎么花钱。
烟草的味道顺着门缝钻进来,江唯诧异地发现,他居然能看清那些味道的轨迹——很细的浅蓝色的烟雾,像蜘蛛丝一样,慢慢顺着墙角爬进来,向他们两人延伸。
江唯扯拽韩子陆,“你看,蜘蛛网。”
“哪儿?”韩子陆揉揉眼,居然真的在墙角看到一只蜘蛛,足有拳头那么大。
他低呼一声。
江唯跟着感叹,“蓝色的,太神奇了。”
随着这句话,韩子陆眼中的红色蜘蛛瞬间变成了蓝色,他不由又是一惊。
这情况不对,韩子路猛地摇头,再睁眼,那只蜘蛛还在那儿不说,而且又多了三只,踩着空气朝他们爬来……
韩子陆往后躲,江唯把身子往前探,“越来越多了,你看啊。”
韩子陆:“你不怕?那么大的蜘蛛。”
江唯笑着看他,“哪儿有蜘蛛,是蜘蛛网啊,蓝色的,太好看了。”
韩子陆往半空中指,“你看,那里,一只蓝的,两只红的,一只黑的。”
“啊!”江唯惊呼,居然真的有!他居然一直没看见。
这时铁门被踢了一下,外面有人吼,“里面的,别瞎鸡-巴吵!安静点儿!”
韩子陆和江唯安静了,一同看着空无一物的位置,蜘蛛网上,各色各样的蜘蛛逐渐把他们包围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声音凄厉尖锐,划破了浓重夜幕,也唤醒了江唯和韩子陆。
眼前的蜘蛛不见了,依旧是那间房,依旧是白惨惨的灯光。
江唯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韩子陆心里越来越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