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兴扬说着手指敲击船舷轻声唱道:“闻欢下扬州,相送楚山头,探手抱腰看,江水断不流……”歌声凄凉温婉,随江水远游。皮兴扬歌声毕说道:“还有一个传说,是莫愁到了扬州听说襄哥已经被害,后嫁给一个商人到南京定居,具体哪一个是真实结果,现在已经无从考证。”
龙娇娇在表哥歌声中泪眼朦胧。她想象不到一个弱女子为了爱情,忍受从汉江到扬州这一路坐船颠簸劳碌,也为莫愁女的坚强和忠贞不渝所打动,欣慰她最终能与心上人完成爱情心愿。( $>>>)
“我相信她是找到心上人了,一定是与心上人快快乐乐幸福一生,后面的传说一定是假的。”
皮兴扬愣愣的看着她,为她突然间下的结论所惊讶。此时觉得表妹纯净如山涧一漩清泉,透明见地。忍不住近身握住她温软如玉的酥手,掏出手帕替她擦去腮边清泪。
“看,南京城到了。”突然有人惊喜地叫道。
一声惊呼,惊醒龙娇娇,她挣脱表哥握自己的手,脸早已羞红了。这一幕被茉莉看在眼里,心底生出几分忧虑。
舱内所有人纷纷涌出舱外,立于船舷两侧。几天旅途让大家都有了疲惫与枯燥感。
龙娇娇和皮兴扬原本都在舱外,因为讲故事谁也没往远处看,听到丁香大呼小叫这才手搭凉篷往远处眺望,果然见到岸边码头近在咫尺,再往上延伸,看到一条蜿蜒起伏的暗影。
“看到吗?那就是城墙,南京名为石头城即是从这道城墙而来。”
龙娇娇第一次来省城,当她下船行走在城墙脚下,仰望巍峨伸展的石头墙,久压心头的阴霾抽丝剥茧般慢慢散去。[看本书请到
城墙根下干枯的茅草杂乱丛生,草棵间积着厚厚一层枯叶。落尽叶的爬山虎藤蔓牵扯依附斑驳剥离的城墙砖。生命无声延伸遥远岁月,讲述岁月一叶一秋一荣一枯。
龙娇娇心头阴霾虽然散去,却多了几分岁月沉重与伤感,也许是因为城砖黝黑的厚重,忽而想到这道墙几百年来为一朝一代遮挡了多少箭簇和铅弹。
进入城内,红男绿女衣着光鲜熙攘往来,龙娇娇心头不由舒了一口气,似乎整个人一下子从思念的痛楚以及伤感沉重中分离出来,原本对此行耿耿于怀的后悔与气恼像一只吹到极限的汽球,随着“砰—”一声爆响,所有不快瞬间烟消云散,露出一片晴朗的天空。连她自己都奇怪,竟然连对倪天路那份痛入骨髓的思念也消失了。
是不是一个人不能老闷在一件事里,要不然整个人就被装在汽球里,在没有憋爆之前看不清世界,看不清眼前咫尺之遥。
她大脑里冒出入乡随俗、既来之则安之这几个字,难道思念也会因入乡而随俗,她不由在心里责怪自己太不严肃。
其实龙娇娇人还没到南京城心已经飞进城了,她经不住表哥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渲染,之前她对六朝古都一直较为模糊,将明朝乃至现在主张三民主义的中华民国也算了进去,结果让皮兴扬抱着肚子狠狠嘲笑了一番。原来,六朝里明朝也不包括在内,正确答案是东吴、东晋,和南朝的宋、齐、梁、陈。她脸红透了,羞得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过,她在心底里反而佩服表哥的博学多才。心想,还是在城里好,可以读好多书,知道好多东西。原本对表哥印象并不是太好,渐渐地虽不喜欢也不再讨厌,反而缠着他讲故事。
“表哥,我第一件事是想去看莫愁女。”
“好,我第一件事是带你去莫愁湖玩。”
表姐一家的到来令皮兴扬的母亲激动不已,似乎回到二十多年前自己到高邮龚家寻到表姐当好时情景,不禁抱头恸哭。
龙娇娇的母亲白荷与皮兴扬的母亲许彩凤并非嫡亲姐妹,是远房表姐妹。白荷年长几岁,因家境贫困,父亲将她卖给高邮航运商龚家做侍女,后被龚家大小姐也就是龚云卿收做贴身丫环。白荷与许彩凤做闺女时感情亲如同胞姐妹,白荷被卖到龚家,许彩凤曾来高邮龚家看望过她,住了一年之久,那时候白荷亲生父母已经流离他乡,杳无音信,表姐妹相见抱头痛哭。原本许彩凤在龚家也可以长住,她弹得一手好琵琶,教小姐弹琵琶,只因龚家在一个秋天南下跑船时遇上台风,打沉了十几条商船,死伤了二十多名船工,那一次倪瑞轩和龙国兴都在船上,俩人水性好,幸免于难。龚家家境从此衰落。当龚云卿嫁给倪瑞轩时,仍带着白荷,许彩凤没有名份,不能相随,辞别去了南京,俩人从此失去音信,许彩凤流落秦淮河畔弹琵琶卖唱度日。一日,南京商会皮会长母亲过生日,派人寻一戏子去家中为老母亲祝寿,误打误撞,许彩凤被请去皮家弹唱,意想不到被会长的公子皮继南看中。许彩凤经不住皮大公子死缠烂打,不久便嫁给了他,生下了皮兴扬。皮继南是花花公子,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皮兴扬五岁时,皮继南在秦淮河花船染上花柳,后来病情恶化虽治愈却失去了男人的功能,从此再也不能出去寻花问柳,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却养成暴戾的脾气,时常打骂许彩凤。皮兴扬听得最多是父母吵架父亲骂自己是野种。随着公公年纪大了,商会会长落选,许彩凤便带着儿子侍奉公公还有半死不活的丈夫,独自支撑这个了无生气的家,直到公公去世。许彩凤自此带着皮兴扬生活,虽丈夫不能行夫妻之事,但她没有弃他而去,心念他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