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天路走进森严的警察局,心里还是有几分胆怯,这是杀人如麻的地方,似乎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味,墙角暗影里飘浮不愿散去的冤魂野鬼。他对值班门卫说是找朱士贵时,看到守卫呲牙一笑,露出两个焦黄的大兔牙,指点他上楼右转弯第一间。
他双脚踏上吱吱作响的木楼梯,心底才觉镇定许多。
此时,朱士贵在他的办公室里抽烟,猛然见到倪天路,眼里霎时放出一道亮光,仿似乌云覆盖的天空下,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
“朱局长,您好呀,还记得小弟吧!”
“哈哈,当然认得小老弟,小老弟胆识过人,让我记忆深刻,其实我们警队需要老弟这样的人才。”
“谢谢局长,如果走,希望局长大人能收留我哦。”
“倪老弟是赚大钱的人,哪会看上穿这身黑狗皮的差使。”
朱士贵精神很好,他看到倪天路吃力地拎着藤条箱,脸上早笑开了花。
“朱局长,我凑了一千大洋来,想买一支橹子守家护院。”倪天路说着将藤条箱办公桌上,从中取出一千大洋。
“倪老弟,果然言出必行。”
朱士贵接过去也不点数。从抽屉里取出一支短枪,又从自己的枪里退出子弹递给他。
“送你十发子弹。”
倪天路手里摆弄着十颗黄灿灿的子弹,将黑沉沉的枪握在手上,他想着那天警察局当街随手一挥土匪应声倒地的场景,装模作样抬手比划,东瞄西瞄嘴里模仿枪声“叭叭”作响。
“局长,教教我怎样瞄准和开枪。”
朱士贵犹豫了一下,还是爽快地接过枪,教他怎么样装弹上膛,怎样打开保险,怎么样三点一线瞄准射击。
倪天路接过枪自己又按程序练了一回,这才将枪掖在长袍内问道:“局长,我还有一事相问,上次抓到的匪首审讯得怎么样了?他有没有招供?我大哥是不是他杀的?”
“哦,那人已经死了,审讯中失手打死了,没来得及招供就死了。”
“是这样呀!”倪天路听说黑鱼头已经死了,心中一阵轻松。“感谢局长为民除害,不管我大哥是不是他杀的,但您是在为民除害,您就是桃叶县最好的警察局长。(
“呵,倪老弟,不要客气,这是警察的职责所在。”
“朱局长,还有枪吗?我还带了两千大洋来,想买多两支。”
朱士贵已经有送客的意思,听到倪天路说还有两千大洋,眼里立即放出光来。
“哦?还有两千大洋?带来了吗?”
“带来了,我还有一个伙计在外面。”
“请进来吧!小老弟还拿我当外人,要不就是信不过我?”
“不敢,不敢,小弟这就去取。”
倪天路原计划先买一支,探探情况,当他听说黑鱼头已经死了,抑制不住兴奋,解除所有防背,说出自己还带有大洋。他快步走进绸缎庄,找到王豆腐将怀里包裹好的枪掏出来给他说:“你不要露面,回城北客栈等我。”他想说如果等不到我,就立即去找二哥,话到嘴边咽住了,他心里有几分猜疑,但想到朱士贵颇为爽直,不是贪财小人,没说出口,拎上大洋重新走进警察局。
倪天路走进朱士贵办公室,心想快点交钱拿枪走人。俩个也没有过多寒暄。在他去递上钱箱时,朱士贵也已经将枪准备好了。
临分手时朱士贵对倪天路说:“兄弟,你回乡下可不能跟任何人说枪是从我手里买的,无论在任何情况下,绝不能说这枪是从警察局出去的,一旦事情败露追查下来,我这个警察局长位子就可能不保。”
“大哥,兄弟不是过河拆桥的人。您放心,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说出枪是您卖给我的。”倪天路信誓旦旦地说。
“好兄弟,多保重,以后有事常来找我。”
“大哥再见。”
“稍等一下兄弟,你喝杯水,我给你看看窗外动静再走。”朱士贵说着为倪天路斟了一杯茶,亲手送到他手上,然后绕过办公桌走到窗边,撩开窗帘往外张望一阵,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回身问道:“兄弟,和你一起来的伙计呢?”
倪天路听到他问这句话,心里愣了一下,颇觉突兀。
“我让他先回客栈了,大哥有事吗?”
“没有,我随便问一下,你回到客栈不要在城里久呆,赶快回乡,过上一段时间再让枝枪露面。”
“我听大哥的。”
“好,多多保重。”
“谢谢大哥。”倪天路见朱士贵神色凝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看得出朱士贵内心在紧张,似乎事关重大。当俩人握手道别时,倪天路悬着的心情立时又消失了,换之以几分感慨。今天他叫警察局长为大哥,今后就是自己靠山,将来有许多事要仰仗这位手中有权有枪的大哥帮忙。
装大洋的藤条箱内换成两支橹子,重量减轻许多,以至他下楼梯时近乎是一溜小跑,楼梯在脚下发出鼓点一般的响声。此时,倪天路的心情沉浸在一种无以形容的喜悦中,这份喜悦来源于三支橹子将在自己今后跑船生涯中起着重要作用。双脚跨出警察局大门,没忘了警惕地驻足四处张望一阵,仔细查看是否有可疑人跟着,当他确认仅有街角一辆黄包车晒着太阳懒洋洋等候生意时,连忙放开步子走过去。
“师傅,我要车。”
拉车人听到有人叫车,偏腿上车,身子略一歪,黄包车在原地优雅地画了半个圆弧,轻轻巧巧停在倪天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