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僵持后,贺长龄没再勉强刘云奇,给秘书示意了一下,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这是建国以来河州人民遭受的第一场史无前例的自然灾难,滔滔洪水迅速在河州市区蔓延,恐慌的人们在水乡泽国中争相逃命,然而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灾难的人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胆大的下到水中,却马上被齐腰奔腾的洪水吓得退了回去,嚎哭之声此起彼伏,不时有人将汽车开出车库后,很快被卷入洪水之中。林立的大楼里窗前,一双双绝望的眼睛,注视着湍流的洪水,不时仰望上空,期盼这雨能尽快停下来。
城中村那些不结实的房屋,很快便在洪水的浸泡下倒塌,随之被推进洪水之中,转瞬间便什么也看不见了。那房屋中是否有人已经没有人顾及了,只能默默祈祷下个倒下的不要是自己所在的房子。
那些高楼也并非各个能巍然屹立,首先出现垮塌的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建起的单元楼。那些只有四层高的小楼,在洪水的数次拍打下便显得岌岌可危,很快就出现了倾斜倒塌的迹象,楼里的人们迅速从楼中撤出,却不知该何去何从,大人抱着孩子,男人扶着女人,老人干脆坐洪水尚未侵袭到的地方听天由命。
武警官兵的皮筏在城中穿梭,却也因为皮筏太少而顾此失彼,绝望的人们走上街头,一不小心就会落入无盖的窨井之中,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洪水吞没了。
死亡,像可怕的阴霾一样笼罩在河州上空,谁也不知道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一道道闪电如利剑一般在天空挥舞,滚滚的雷声不时在头顶炸开,好像天神的锤子瞬间要将这人间毁灭。
河州,昔日河朔省南方最繁华的都市,在不到半天的时间内,就变成了四处弥漫着死亡气息的人间地狱。
往常繁忙异常的市委大院内已经空洞而落寞,除了那一辆一辆只能看见车顶的汽车之外,连一个人影也找不见。这里的上班的人已经被武警官兵全部转移,包括后面家属院中的家属。
暴雨依然倾盆一般下个不停,哗哗地落在洪水之中,将那天和地也连在了一起,肆虐的洪水拍打着这栋二十多层的高楼,并在不断往进蔓延。整个一层的积水已经有没腰深浅。
这栋市委大楼具体是在田茂山任河州市委书记时建的。当时在选址上费了很大的周章,有好几个方案,都被田茂山一一推翻了,最后定在了这个比较低洼的地方。其实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现在这个地方都不是最合适的选择。田茂山之所以把新的市委地址选在这里,是因为风水问题。现在看来,田茂山当时的选择是多么的愚蠢。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站在楼梯口,看着喷薄灌进的洪水,刘云奇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刘云奇一步一步缓缓向冰凉的水中迈去,洪水推着他每走一步,不由地后退半步,但他并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努力扶墙走出大厅,便再也走不动了。
站在水中,看着已经是满目苍夷河州,这位年逾六旬的老人已经冻的嘴唇发青。抱着大厅门口的柱子,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避免被洪水马上冲走。但是他已经绝望了,这一生的功绩就这样被一场洪水毁掉了。他仰望上苍,发出这一生最后的一句撕心裂肺的吼声:
“河州的父老乡亲们,我,刘云奇,对不起你们!”
一道强烈的闪电从划破长空,将黑云翻滚的天空照的通亮一片,山崩地裂的雷声在空中响起,茫茫泽国,悠悠苍生,河州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