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手机音乐撼动了整个屋子的寂静,江离离大惊失色地慌忙四处摸索久已不用的手机,最终在床头柜的底层翻了出来,是婆婆的来电。莫名其妙的失望呼啸着穿过她的大脑,飞快地消失在墙壁的那头。她温顺地接听了电话,“妈,有什么事?”
被手机声音吸引的何晓陌从阳台走过来,在围裙上擦着湿漉漉的双手,“什么事?”江离离忧郁地依旧盯着墙壁上某一点,语气冷漠:“我的公婆,他们说晚上要过来吃饭。”何晓陌微微一愕,“怎么突然----啊,那我得去多买点菜,家里的菜不够那么多人吃的。哦,对了,得打电话给南山吧,通知他一下,要不然,他那么忙,肯定又不回来吃饭了。”江离离专注地盯着墙壁上的那一点,“不用,他们两老已经打过了。还通知了她。”何晓陌一时没领会这个她,愣了一下,看江离离的神色才领会这个她就是徐琼。
对于她们母女间的隔阂,外人还是无法插嘴的。何晓陌识趣地缄默着,尽责地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
夕阳开始变换多种层次的色彩时,人们陆续地来到了这里。最先来的是徐琼,她一来就坐在江离离身边,试探地触摸着她的手,像抚摸害羞的影子,“我明天想带你去个地方,见一位大国手。老先生医术真的高明,但是隐居多年,我寻访了这么久,才辗转得到他的消息,原来离我们也不算远。明天我来接你和晓陌,我们一起去看看,好吗?”乞求卑微的语调和脸上小心翼翼地探询表情很搭调,浑然天成。
江离离麻木的脑袋已经分不清什么该拒绝什么该答应了,只是机械地颠动脑袋,像有节奏的瞌睡。徐琼心痛地看着她益发苍白的脸,那样青春的脸庞已经近乎一团死猪肉,白得令人反胃。
接着来的是戴南山的爸妈,他们讪笑着把补品堆到江离离的床上,咧着过大的弧度生硬地笑着,“都没有什么空来看看,离离你别介意!你也懂的,你爸爸血压高得离谱,动动就头晕,所以不敢乱走动,这么大热的天气,真是能要人命的。”江离离尝试着勉强地做出恰当的表情,尽管看起来不太自然,至少有些反应也是好的,“没事,我这里有晓陌照顾着呢,倒是我没有能够照顾您,真是不孝。”两老得到了合情合理的答复,满意地收敛了弧度,笑脸自然了许多,“有孝心就够了,咱们还能照顾自己,倒是要多谢何姑娘了。”
戴南山的妈妈朱丹胜以长辈爱护小辈的姿态,矜持友善地握着何晓陌的手,把一个有点厚度的红包塞进她的手里,慷慨大方地说:“拿着吧,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何姑娘真是辛苦了!”
何姑娘?又不是护士,又不是女佣,怎么叫这么难听的称呼?徐琼心里反感得很,“还是叫晓陌吧,这样亲切。”被这样订正,朱丹胜有点尴尬,脸上的笑马上死了一半。何晓陌也不中意这样的称呼,“对,叫我晓陌得了。啊,这个真的不用了,徐阿姨送了好多礼物给我,我都不好意思极了,现在还拿这个,真是有愧!”又硬是把红包塞回朱丹胜的手里。
朱丹胜坚决不接,态度坚定可比岩石,“不不不,你一定得拿着,以后还要麻烦你呢,尤其是有了小孩以后,我们要仰仗你的地方就更多了。”
小孩?江离离愕然万分地凝聚了焦距,发现了新的目标,专注地盯着朱丹胜的脸。徐琼斟酌了一下词语,“孩子的事情是不是缓一缓?毕竟,离离现在----”
朱丹胜如刺猬受到试探,防卫地开始准备自己的刺,“我们知道离离现在的情况,不过,这种情况什么时候会开始改变,大家都不知道。与其一事无成地等待下去,还不如趁现在身体状况还可以----”
徐琼的脸上开始集结机动部队了,“趁现在?现在最重要的事情除了寻找最佳治疗方法以外,不会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了。”
朱丹胜的刺正式张开了,根根直立,“我们这些家庭妇女比不上你们这种养尊处优的贵妇有见识,唯一懂得的就是生儿育女,孩子就是家庭的未来。再说了,生个孩子有什么呀,你生过我生过,也不见得有什么难的呀!”
“你要跟我较真吗?你当初是什么情况,离离现在是什么情况,请你搞清楚了再说话。”
“我有什么不清楚,不就是瘫痪吗?又不是没生育能力,只要子宫还在,要生几个都没问题。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怕负责任,生个孩子而已嘛,推三阻四!是女人都要生孩子的,这是天理!”
最后进门的戴南山一听见这嚷嚷声,浑身汗毛倒立,“怎么了?”
朱丹胜气哼哼地甩着鼻子,“能怎么了?你自己看吧!”一面横冲直撞地走出卧室。戴南山看看紧张的现场,像面对四处横流的火山灰,无处下脚,只能捞住爸爸这根救命大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戴南山的爸爸戴宇把手搁在高耸的肚皮上,好像掩饰自己皮带下滑一样,“我和你妈很简单的,只想抱个孙娃,男也罢女也罢,只要是我们家的娃娃就行了。可是啊,哎!”沮丧地摇摇头,他也离开了卧室。
戴南山埋怨地看着江离离,气恼困扰,“离离,你真是的,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非要惹老人家生气做什么?我爸血压高,你难道不懂?你就是任性!”
江离离好笑地看着他,心里的愤怒竟然被滑稽给冲淡了,只想爆笑一场,可是又不能在这样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