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过了一年有余,寒来暑往,隆冬将尽,天气开始回暖。
宋辚与阮云卿在燕回城中已经苦守了一年之久,这一年双方的战势越发胶着,聂鹏程继续按宋辚的意思,不断去叛军营中扰敌,十回挑衅中掺杂一回真的硬碰硬的实战,这一年多来着实让叛军损兵折将,疲于应付,一听到对面城中的马蹄声响,就不自觉的脑瓜仁疼。
聂鹏程极擅这种游击战,先将敌将诱出营中,然后逐个歼灭;或是不拘哪个边边角角,找到敌人防御最薄弱的地方,杀将进去,胡乱冲撞一阵,将敌营中搅得人仰马翻,连忙集结队伍奋起反抗,聂鹏程却早已鸣金收兵,带着三千人马撒腿就跑。运气好时还能抢些辎重马匹和兵器回来,运气差时也能赶在敌营里做饭的时候,蹭他一顿肉汤饽饽什么的吃吃。
这种扰敌的战术不分时辰,不分昼夜,甚至不管天气好坏,它随时随地,而且每次都是在敌人最出其不意的时候,几乎是防不胜防。
聂鹏程心眼极坏,刚开始还觉得这样打完了就跑的战术实在太过温吞难受,没有半点大将之风,可后来他渐渐尝到甜头,不用宋辚再对他做什么思想工作,他就乐不迭的想出了各种骚扰敌营的办法,像猫捕老鼠一样,把叛军营中的将士整治得苦不堪言。
越是阴天下雨,打雷下雹子这样的坏天气,聂鹏程就越是兴奋。因为但凡是这种时候,也就意味叛军营中的防守到了最薄弱的关头,只要稍稍抓住他们的漏洞,潜入敌营简直成了易如反掌的事。
有一回他趁连日暴雨,带人挖通了山间的河道,当日河水暴涨,只要挖开一个豁口,就能将一条河的河水全部引至燕回城前的山坳里。那里正是马元屯兵的地方,这一场人造山洪过后,将马元军中的人马冲得人仰马翻,首尾难顾。北方的将士长期在戈壁、沙地上作战,很少有通水性的,山洪一泄,地势低的地方立时成了汪洋一片,叛军们逃散无门,又不会游水,被大水冲走、淹死的叛军不计其数。
还有一回更是惨烈。秋日旱了数天,秋老虎流连不去,天下流火,八月的天气仍旧热得人浑身难受,稍微一动,就是一身臭汗。
人们热得正烦,忽然间刮起风来,西北风骤然而至,黄沙漫卷,遮天蔽日,不过半日的工夫,就刮得相隔半米看不见人了。聂鹏程领着三千精兵悄悄摸进了叛军营中。彼时风势颇大,顶着狂风人都站立不稳,敌营中的守卫被刮得东倒西歪。聂鹏程与三千精兵皆是轻骑小帽,铠甲外披一件拿水浸透了的棉袍,趁风大时摸进营中,挨处放起火来。
这一伙人人人背后背着火箭,那火箭的箭头是特制的,秃箭杆上裹了油布,再浇上桐油,只要拿火镰轻轻一蹭,沾火就着。聂鹏程闯入营后,先撂倒了前来抵挡的三百守卫,然后下令放箭。一时间火箭齐发,也不必用什么专门的弓箭手,反正只要是叛军营中的东西,大到营帐,小到拴马的桩子,能射中就行。
西北风刮得正凶,连日来又是天干物燥,此时不必刻意放火,只要有一点火星子漏出来,也得引起漫天大火,哪还禁得住聂鹏程他们这般撩拨。火箭过后,风助火势,没有片刻的工夫便烧着了几座营帐,叛军人多,营帐间相隔的距离不远,一座着了另一座也难以幸免,再加上恶风呼啸,如同火上浇油,眨眼之间叛军营中就烧红了半边天,连宋辚特意嘱咐他们带来的桐油都没有用上。
如此不必赘述,来回反复,日日如此,聂鹏程将手下的人分作几拨,专做骚扰敌营之用。几个月的仗打下来,他们这边几乎没有折损,人马安然无恙,时不时的还能缴获些战利品回来。而冯魁那边却损失惨重,损兵折将不说,军心也日渐涣散。趁乱逃亡的士兵越来越多,有时甚至会有十伍,百伍的士兵齐齐失踪。
冯魁气得暴跳如雷,即刻传下令去,凡是发现逃走的士兵,一律格杀勿论。又当着三军将士的面,将那些抓回来的逃兵活活坑杀,想要杀鸡儆猴,让剩余的兵将们不敢再逃走。
只可惜军心一散,再想挽回比登天还难。此时使出暴戾手段,只会起到反作用,让那些无心恋战的士兵们更觉得主帅残暴,而心生逃意。坑杀之后,兵将逃亡的现象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还更加变本加厉,就连一向与冯魁混在一处的一个偏将,也因为不满冯魁行事霸道,而悄悄带着他手下的二万人马,北上逃亡,再也没了消息。
这一下可彻底激怒了冯魁,他本就多疑少智,此时更是让眼前的局势急昏了头脑。他一面下令加强防守,防备聂鹏程有如抽风一样的骚扰。另一面即刻集结人马,也不管当日的黄历如何,便领着十万大军,猛冲燕回城,
司马鸿早就等得手痒难耐,他每日看见聂鹏程出营扰敌,心里就跟百爪挠心似的,技痒得厉害。一见冯魁攻城,司马鸿简直要感谢他八辈的祖宗,连忙调齐人马,上了城楼,开始了为期三日的攻防战。
多亏了聂鹏程的功劳,城中的人马才得以修生养息。在城中闲养了数日,此时早已养得膘肥体壮,虎虎生风,只等着冯魁的人来,好好大干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