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辚皱了眉头,他以为他和阮云卿的关系,阮宝生是知道的。既然知道就该明白他为什么来了,何必还多此一问呢。
“不敢多在此处叨扰,我想今日就带云卿回去。”宋辚还是开了口。
“哦。”
阮宝生哦了一声。
这一声拉得很长,带着恍然大悟后的了然和一点夸张到极致的惊叹,阮宝生一直把肺里的空气用尽,才结束了这一声漫长的音节。
宋辚皱起眉头,阮宝生夸张的声调让他不满,“怎么,堂兄可是有何异议?”
阮宝生嘻笑道:“哪有?嘿嘿,我们做奴才的人,哪敢有什么异议。我这兄弟打小命苦,爹不疼娘不爱,进了宫里遭人欺负,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那年你出兵平叛,我劝了他一日一夜,嗓子都哑了,他都不肯听我的,还是跟你上了战场。这中间是什么情形,不用我细说,你也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他是个实心眼儿的傻孩子,对人掏心挖肺,认准了就不肯回头。我劝不了,也不能劝。何况您还是九五之尊,当今天子。我一个小小百姓哪能奈何得了你,您自便,随意,尽管顺着您高兴,把人带走就得了。”
这话软中带硬,已经有了些夹枪带棒,明嘲暗讽的意思。宋辚哑口无言,他到此时才开始正视起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刚刚他一番话里,明摆着对自己十分不满,他不想让阮云卿跟他走,甚至不同意阮云卿和他在一起,这点让宋辚大吃一惊。
阮宝生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阻止不了宋辚,因为宋辚的身份,只要是他想得到的东西,这世上没人能够阻拦得了他。所以阮宝生不阻止,他嘻笑着让宋辚随意,脸上带着谄媚的假笑,就好像刚刚那笔钱财已经收买了他一样。
然而在场的人都明白,刚刚那张礼单,已经激怒了阮宝生,他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就是为了试探宋辚会不会真的如此为之。
要是宋辚今日,真的强行把阮云卿带走了,那么日后他也就别想再上阮宝生家的门了。宋辚可能不会在乎,他叫阮宝生堂兄,也全是看在阮云卿的份上。可阮云卿却不会答应,没有人比宋辚更清楚,他心里对阮宝生有多看重,阮云卿数次提起,都说当初要不是阮宝生和平喜,他可能都活不到现在。宋辚也是真心感激他们两个,这才备下那份厚礼。没想到,最终竟是这份吓死人的礼物,坏了他的大事。
宋辚为难起来。阮云卿还和他怄气呢,这会儿要是再把阮宝生给得罪了,他可就真的没法带阮云卿离开了。
气氛一瞬间就冷了,阮宝生嘻笑着说完,便抱着肩膀立在一旁,神情冷淡。他漠然的盯着宋辚,见他一贯端和有礼,冷淡疏离的神情,终于在自己的逼迫下裂开了一条缝,禁不住暗自心喜,比一口气喝了二两高粱,还要爽快。
宋辚如坐针毡,风采依然,但却比刚刚多了一份局促。
他刚要开口解释,不想阮宝生咳嗽一声,下了逐客令。
“我这寒庐草舍,实在简陋,也不敢留万岁多待。”说着话他就把手里的礼单扔还给莫征,转身拉着平喜,往后院去。
临出门时阮宝生停了下来,叫阮云卿道:“小二,走,跟哥哥晒干菜去。”
阮云卿答应一声,连忙站起身来,直奔后院。
宋辚被晾在屋中,对着桌案上凉透了的冷茶,无奈轻叹。有生以来,谁敢如此对他,这一家子,分明是看他把阮云卿疼到了心坎儿里,才这样有恃无恐的,不拿他当一回事。
谁叫自个儿乐意呢,这也怨不得旁人。
眼见着阮云卿跟着阮宝生走了,宋辚的心就凉了半截。眼巴巴的看着阮云卿消失在一道篱笆墙后,连回头多看自己一眼都没有,失望之余,一颗心也沉入了谷底。
莫征拿着礼单,问宋辚该如何是好。
宋辚翻看一遍,瞧了瞧礼单上的东西,的确是吓人了些。他思量片刻,对莫征说道:“你带着一千禁卫,撤出村去,到山中扎营。记得别惊扰百姓,万事谨慎。”
莫征迟疑道:“那皇上身边,可要留人伺候?”
宋辚摇头,“这会儿哪是摆架子的时候,你瞧瞧这阵仗,怕是我不好好表现表现,这大舅子是不会让我把云卿接回去的。”
莫征撑不住要笑,宋辚瞪他一眼,又轻声吩咐道:“你快去把这礼单换了,别这么金山银海的砸人,弄得我像个土匪恶霸似的,仗势欺人,像要把人家的闺女强抢回去一样。”明明他和阮云卿是两情相悦,让这份礼单一弄,倒有点逼人就范的意思了。
莫征点头应下,下去交待一声,和破军两个,还是依过去的样子,藏在暗处,护持宋辚的安危。
宋辚屏退左右,孤身一人,留在阮宝生家中。
这一呆就是三日,三日间宋辚把他皇帝的身份抛在一边,就像个普通的百姓来妻子娘家作客一样,谦恭有礼,忙进忙出。
儿婿是娇客,可宋辚在阮宝生家里,却没有受到娇客一般的对待。
阮宝生对宋辚十分殷勤,殷勤到一看就是言不由衷,故意为之的地步。他带着一脸笑意指挥着宋辚干活,锄地、耕种,劈柴、打猎,总之只要是乡邻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一定少不了阮宝生和宋辚。
阮宝生观察着宋辚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和阮云卿相处的时候。阮宝生挑剔的观察着,想要找出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