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卿猛然变了脸色,周身气质也随之一变,方才那个温和有礼的人早没了影子,他眉往上挑,双目含怒,嘴唇紧紧抿起。阮云卿神情严厉,整个人都像在寒冰里浸过,直盯着钱福,愣是把他盯得连退了几步,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你做什么?”
阮云卿抿唇一笑,对钱福说道:“云卿还想问问几位管事想做什么?你们无故迟来,青天白日就喝得烂醉如泥,如今还不尊号令,撕了我拟的随行名册,钱管事还问我做什么?倒不如云卿敢问一句,几位究竟意欲而为?”
钱福禁不住又要结巴,倪瑞见不得他这个怂样子,一把推开他,与阮云卿面对面道:“你办事不公,难道还不许人说?这名单狗屁不能,撕了也就撕了,你还能把我怎么样么?”
倪瑞得意洋洋,摇头晃脑,满嘴里胡搅蛮缠,好生不要脸皮。
墨竹气得直抖,刚想上前理论,阮云卿却朝她摆了摆手,绿槐也忙拉她,这才将墨竹拉了回来。
阮云卿不慌不忙,叹道:“既然几位管事如此勤勉,想要随太子殿下一同去南山,云卿若不答应,未免不尽人情,如此就让绿槐等人留下,改由倪管事八人随行,不知如此安排,倪管事可还满意?”
众人不由灰心,原本还指望着阮云卿出面,教训一下倪瑞等人,替他们出一口恶气。没想到他这般软弱,一直顺着倪瑞说话,被他一番威吓,竟然还将随行名单给改了,真真是让人失望。
墨竹和绿槐也百般不解,阮云卿虽然脾气好,可平日里也不是什么软包子,能让人这样欺负的,也不知他到底有何打算,二人急得心焦,都替阮云卿捏了一把汗。
阮云卿并不着急,他这话说出来,心中早料定倪瑞等人一准不会答应。
随行去避暑山庄,本来就是件苦得不能再苦的差使。路上艰辛不必细说,因为是随行去的,一应条件自然比不了宫里,主子们还好说,怎么也为难不到他们,可奴才就没那么讲究了,跟去的人少,带的东西又杂又多,路上丢个什么是常有的,因此挨骂也就罢了,最怕是主子们用起来时才发现少了,这个罪过是谁也当不起的。
总之这随行一事,就是个吃苦受骂的倒霉营生,一路上没什么恩赏,倒要吃一肚子风霜,两肚子苦头,本就是个没人争抢,任谁都不肯去的苦差使。
往年去南山时,倪瑞等人也不亲自跟去,顶多派一个人在宋辚跟前伺候,其余杂事都派给那些小太监们去做,他们顾自轻闲罢了。
这些旧事阮云卿早跟墨竹打探清楚,其中的缘由他也摸得一清二楚。倪瑞等人压根就不想去,今日借此发难,不过是没理狡三分,想借故生事,为难自己罢了。
这几人都是宋辚的亲随,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阮云卿一退再退,任由几人撕了名册,也没有发火,一来是看在宋辚份上,不肯一下子做得太绝,二来也是念在倪瑞几人多年来跟在宋辚身边伺候,就算有天大的不是,也总要念在他们还算忠心的份上,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若此时倪瑞等人顺坡下驴,接过阮云卿的话茬儿,阮云卿也绝不会赶尽杀绝,几个人把话说开了,日后见面还能共事,也不至闹得太僵。
可倪瑞向来霸道,十多年来在端华宫里无人管束,早纵得他们八个无法无天,除了太子,谁也不放在眼里。他们心里瞧不起阮云卿,又见他一再忍让,心中只道他是怕了自己,不由更是气焰嚣张,鸡血上头,连最后一点脸面也不留了。
倪瑞斜眼瞧着阮云卿,鼻子眼里哼了一声,戗道:“我不满意!”
他一语出口,钱福等人也醒过味儿来,纷纷冲上前来,围着阮云卿喝道:“对,我们不满意!凭什么你叫我们留,我们就得留,你叫我们走,我们就得走啊?你算个什么玩意儿?黄口小儿,也敢来爷爷们跟前指手划脚,明告诉你罢,爷爷们就是不服!怎么着都不服!”
这可就成了明摆着的叫嚣了。宫人们全都傻了眼,倪瑞等人胆大包天,敢公然跟首领太监叫板,今日若不制服了他们,阮云卿今后在这端华宫里,也就别想立足了。
墨竹急得汗都出来了,她几回想偷偷溜走,给宋辚送信,可又怕她一走了,阮云卿身边更没个得力的帮手,他人单势孤,就更斗不过这几个混帐了。
绿槐也让倪瑞等人吓住了,眼见着阮云卿被倪瑞八人团团围住,暗地里鼓了半天了劲,却还是不敢冲上前去,把他们几个推开,他怯怯的缩在墨竹身后,越发把墨竹弄得又气又急,若不是此时实在顾不上他,非得好好教训绿槐一顿不可。
阮云卿依旧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让八个高大的男人围着,他脸上依旧淡淡的,只是看着倪瑞等人在他跟前手舞足蹈,恨不得要吃了他似的,张牙舞爪的乱骂。
一直待几人骂不动了,站在那儿直喘粗气,阮云卿才道:“几位管事可闹够了?”
“没够!”钱福直脖子喊了一声,“你办事不公,我们就是要闹!”
阮云卿不由发笑,“几位管事口口声声说云卿办事不公,我从善如流,即刻改了名册,让几位管事随行,谁料管事们还不满意。这去也不成,不去也不成……”
阮云卿脸上涌上一层冰寒,他冷声问道:“几位莫不是专程来寻我的晦气来了?”
阮云卿像换了个人似的,周身发冷,满脸冰寒,倪瑞等人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