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是好笑,但看着墨鸰晶亮的眸子,立时便明白了,低声道:“你是在守夜吗?”
墨鸰略带局促地道:“我……我是准备睡,只是一时还没有睡着。”
看来是被我说中了。
“有祝哥和孟哥呢,你只管休息便是了。”我微微一笑:“你还在为傍晚的事情担心吗?”
墨鸰点头:“王爷说姑娘身边危机四伏,不想刚出国境便应验了。我奉王爷之命,需保护姑娘周全。”
危机四伏,我又是不由得好笑。眼下虽不是什么太平盛世,世道也总算安稳,哪有那许多危机呢。
墨鸰分明是不苟言笑到了严肃的地步,可她说的话却常常固执地让我觉得有些好笑。
她对事情的坚持到了偏执的地步,她认定的原则更是要不遗余力地奉行,所以她这样的心性,便显得过分戆直。
“我已经跟你说过,王妃此来没有恶意,你也不必再这般紧张,好生休息一会儿,这路要赶一个月呢。”
“墨鸰记住了。”
墨鸰的语气十分恭敬,但我知道她的紧张并未因此消解。
好在墨鸰虽然固执,却也十分肯听话,看来只有给她安排下住处,她才肯去安睡。
我环目四顾,几辆马车中都睡得有人,而墨鸰与别人话也没有说过,想必也不惯与她们同宿,于是我便道:“你到我的马车中来。”
墨鸰似乎有些犹豫,但我知道她一定不会拒却我的意思。
果然她落步无声地跟在我之后,上了马车。
马车甚是宽敞,我与墨鸰分别在左右的座椅上。
我侧卧而睡,墨鸰却斜倚着马车的板壁半坐半倚,臂弯里还抱着长剑。
静默片刻,我忽然开口:“墨鸰,以后不管遇见怎样的敌人,出手都不要太狠了。”
墨鸰却不是一贯的答应,微微迟疑,继而低低问道:“姑娘,为什么?”
我不由得一怔,只知道听到墨鸰说她砍断了六个人的双腿时心中十分惊骇十分不忍,只是看到她气息纷乱地赶来、又毫不犹豫地护在我的身前,却也无法再开口斥责她什么,却并未想过不让她下重手,是因为什么。
“那……王爷是怎么教你们的?”我无法找到自己的原因,只有从墨鸰身上得到答案。
“对敌须狠,不余寸许怜悯。斩草除根,以免滋生后患。”
墨鸰的声音,墨鸰的信条,让我浑身感到一阵冰凉。
而她出口说得这般笃定,却让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劝解。
这个舍命保护我的人,竟然是这样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
心中的惧意让我怕冷般蜷缩。
我不言,墨鸰也便不语,两人想着各自的心思,不知到了何时,我竟这样带着不可言说的心绪睡着了。
往后路上的几日,我甚少与墨鸰说话。在众人眼中这对于沉默寡言的墨鸰再正常不过,可是我自己知道,是我自己的原因。
过了国境后第二日起便到了有市肆的地方,可以投店夜宿。有时候店房不足,我便与紫鸳同宿一间。
只是与墨鸰同宿的情形,便没有过了。
我为墨鸰安排好房舍,嘱咐她好生安歇。
又行了十余日,已经到了太湖边。
王爷给我们安排下的最后一个接应的地方也已经过去了,距离临安已经不足两百里路途,往前便没有王爷的接应了。
傍晚时分,我们停在了一处比较荒僻的地方,两个小厮问我是否前行,我看前面仍是一片树林,天黑前未必走得出去,四下张望只有一处旧屋,便带着众人前去投宿。
旧屋倒是很大,前前后后十余间房子,却甚是荒凉,看样子已经废弃了。
简单打扫,众人分别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