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府宅在一场一场大火中化作烟尘散去,罹烬烈火的天仿佛也被烧出了一个洞来,自那夜后,春雨惊雷奔涌而至,一场萧瑟。
将将入了夜色,客栈外的旌旗被雨浇灌,湿了个透彻。
“这鬼天气把生意都给下跑了!”客栈的老板在柜台上一边打着算盘,一边低声抱怨道。
堂前的小二把布头搭在肩上,守在门口,亦是闲闷得慌。
“诶,你也别在这儿闲着了,今儿个应也不会有人来了。你不如上去瞧瞧,楼上那些住店的客人有没有什么需的,特别是那几位住在上房的客人。咱这几日的营生可多亏她几位了!”
“诶,掌柜的,我这就去。”小二连缀点头,拉下布头掸了掸飘在自己袖子上的雨水,步子轻快地朝楼上蹿去。
细雨扣窗,夜色阑珊。
上官流云从上官皓月的屋中走出来,神色戚戚。这已是第二日,自那一场大火后,上官凌雪和上官皓月便一直昏迷在床,丝毫没有半点苏醒之迹。
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上官流云步子沉沉走在客栈的回廊上,木质的回廊经年未修补过的地板踩上去总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伴随着上官流云的脚步一点一点远去。
“哟,这位姑娘您这大晚上还没休息呢!”店小二跑上二楼抬头便瞧见上官流云迎面走来,忙谄媚着拉起小脸躬身问候。
“小二哥这么晚也还忙活?”上官流云朝他低头回了一礼,温和道。
“哎,哪里忙活了,我这不是得了闲掌柜的让我上来瞧瞧您诸位有没有什么需的,我好给您送上来。”
“这隔壁两间房的人已经睡了,应是不需再添些什么。”上官流云说着回首望了望上官凌雪和上官皓月的房间,沉声说道。
那店小二见她压低了声音,立时会意。谄笑着点点头,躬着身道:“好嘞,那我去别的房再问问,您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招呼小的便是。”
上官流云点点头不再同他多言,那小二朝她行了个礼便轻着步子朝走廊的另一方走去。
到底是做生意的,心思也机灵,上官流云心说道。
那店小二走远,上官流云这方才继续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只是还未出几步便听见几声细微的声响,叮铃哐啷,似有什么倾倒坍塌一般,但随即又归于一片寂静,叫人误以为产生了幻听。饶是上官流云五感敏锐方才听得真真切切,她心思一凛,循着声音望去,目光便锁在龙清寒的房门上。
急急转身,地板吱呀的声音和脚步落地的咚咚声交织在一起,在木质的走廊里回响。
上官流云赶到龙清寒的房门前,惊觉屋门竟是虚掩着的,内里一团漆黑,没有半点火光。上官流云心底陡生出一阵莫名的紧张,依着她对那位式神大人的了解,这个时辰应还不是该休息的时候。
吱呀一声推门而入,没有掌灯的屋子,只有清冷的月光自半掩的窗户投下。
屋子里静得非常,只有上官流云不稳的呼吸和轻微的脚步声响。
“龙神姑娘?”试探性地低唤却没有得到半分回应。
上官流云皱起眉头,指尖捻起结出一道咒印,在灯烛上一晃,便将灯火点燃。
昏黄的烛火在屋子里微微摇曳,暗沉的光将在素白的墙上投下几道深深的暗影。倾倒在旁的桌椅,满地狼藉,若是换作别人瞧了去,只怕是会误以为这屋子遭了强盗的洗劫。
混乱的景象让上官流云微微心惊,她按下心思将目光朝内间挪去,隔着半透明的屏风远远便瞧见床榻上单薄模糊的女子身影,那样熟悉的轮廓。
“龙神姑娘!”上官流云快步绕过屏风,目光迅疾锁在龙清寒身上。但见跪倒在床前,三千青丝披散开来掩去了她半张倾世容颜,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沾湿,贴在她细腻的皮肤上。玉颜苍白,眉头紧敛,下唇紧咬,双眸闭得紧紧地仿佛是要将什么东西锁在眼底一般。眼角上那一点朱砂殷红的咒刻符文在此间妖冶夺目,宛若泣血。
这痛楚难耐的样子上官流云曾是见过的,那日在山间竹舍内她亦是这般难受得紧。可那时她带着面具,上官流云不曾瞧见她神色模样,如今面具摘下,上官流云顿觉自己当初那番行事是有多荒唐。
那样炙人的温度,仿佛烈火焚身的灼烧感仿佛还残留在上官流云的指尖,本以为只是偶然的发作,没想到竟是复发旧疾!下山这段日子自己只顾埋头在上官府的诸多事务中,早已将她身上的这些毛病忘了个干净,她是否一致瞒着自己默默忍受着这样的苦楚?这女子素日里向来隐忍,从未表露过半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热……”低浅难捱的声音终是从唇角泄漏出来,压抑着的痛楚只靠着这一个字音便狠狠在上官流云心间最柔软的地方戳出一个洞来。仿佛因着那女子口中吐出的这一个字,那般难捱的痛楚也落到了她身上一般,将她的思绪迅速拉扯回来。
“热,水!”混乱的思绪在脑海里炸开,上官流云几步拉开门,朝走廊外喊道:“小二,快去打几桶水上来,快,要冷水。”
那小二瞧见她急促的模样不敢有半分怠慢,脚步如飞下楼打水,不过片刻便提了两大桶水上来。
上官流云将水倒入浴桶,关上房门,朝上闩销。回头走到龙清寒身边将她抱在怀中轻唤:“龙神姑娘,龙神姑娘……”
龙清寒听见她唤自己,勉强睁开紧闭的眼,眯着一条细缝望向上官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