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珏顺着芸香阁阁主的目光望去，随意的瞥了眼呆立着的慕倾城，愣了一下，沉思片刻后愈发将哭泣的云婧川拥紧了一些，淡淡道，“一个朋友。”
本也没有错，阿婧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尽管说起来，秦珏直至现在都没能记住被慕倾城用作化名的那个名字。
得到敷衍一般的回应，芸香阁阁主也没有再深究下去。秦珏也只当男子是为了安全考虑随意一问，实际上，那人如秦珏预料一般接着转向秦珏怀中的云婧川身上，喉头一松，声线平平，“云姑娘，好久不见。”
慕倾城自恃耳聪目明，这个时候却开始怀疑方才那时她是真的有听到男子与她说过话的么？
“你怎么……”好像是这么开口的。
那人刚进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这让慕倾城不禁心生期待——他认出她了么？就在她顶着这样一张连丑女人都认不出来的斑驳的脸的情况下？
有那么一刻，慕倾城是雀跃的。
可是没想到，他话音一转，却开始询问她是谁！
慕倾城心口蓦地一痛，她是谁呢……
“慕倾城”？她已不是皇家人，当不得“慕”这么高贵的姓氏，至于“倾城”――他从来都不是她心中那个憨厚的向暮然，她纵使倾城又有何用？
或者，是“千语”？可是曾经需要她一语解千语的那个人也不再需要她成为那样一个存在了吧？毕竟，为了她的安危被牵制的母妃已死，如今，她甚至连成为一颗棋子的必要都没有了吧？
即使她作为“万言”活了下来，可是说白了万言又算是什么呢？一个没有过去不明未来的，会是连人都算不上的存在吧？
他不知道她是谁，她也同样不知道。
那些名字存在的意义在一个一个的接续着消失，就在这样的时候，她绝望的发现，她好似也只能算是秦珏口中所说的那般了——一个朋友。
云婧川在哭泣的间隙幽幽抬头。就在方才，她好像听到了很熟悉的声音。闻声四顾，目光的焦距最后定格到这新近出现在屋子里的人身上。
那人浑身裹在宽大的墨色斗篷中，甚至是面容也被宽大的兜帽完全遮掩，虽然有些跳戏，但是那么一刻，云婧川想到了中学时候曾经学过的一篇课文——装在套子里的人。
单看身形，云婧川根本不能辨认。而且，说实话，眼角还吊着未干的眼泪，因为哭泣眼睛也发涩，这般情况下，她即使想盯着那人看个究竟也是不大可能的。
所以望了一眼后，云婧川即微垂了眼睑，依旧抽抽搭搭。
却就在这时，还是方才的声音，经由耳膜柔柔的传入脑海。
斗篷男子缓步接近，一边摘了兜帽，于秦珏近旁站定，目光灼灼的盯着下首瘦弱的女子，突然单膝跪地，“属下见过少主。”
是谁？
云婧川想要揉揉酸痛的眼睛，却被秦珏眼疾手快的抓了住，转而从怀中摸出一方帕子递了过去。
云婧川接过，勉为其难的用了，这才定睛望去，然而在看清来人的样貌之后，却在一瞬间怔愣当场！
慕倾城有种哭泣的冲动。
不为男子没能认出她，也不为终于意识到她在他生命中无足轻重，而仅仅是因为她还能再次看到这张脸。
可是意识到这一点却让慕倾城愈发难过不止。
即使见到又能如何呢？即使见到也什么都做不了。再也不能像是曾经的皇城小公主一般死皮赖脸的贴上去，也不能仗着身份命令他做任何事情，他就在她面前，可她却走近不了。
就在慕倾城心中思绪翻涌不止的时候，那原本在秦珏怀中的女子，突然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站了起来，直直的冲着斗篷男子而去，瞳孔瞪大硕大，起先还是有些愣愣的，可是接续着突然泪盈满眶，却就着这般神态，猛地冲过去扑到了那芸香阁阁主怀中！
慕倾城瞳孔紧缩，下意识看向了斗篷男子的脸颊——可就在那原本应该晕着红晕的面上，全然是冷静。本来该是一边推搡一边无措的向着旁人寻求帮助的，可是，那人稍待片刻，居然手掌一路向上，扶在了怀中人的后脑，压着，将她半是搂在了怀中！
他居然——
慕倾城原本气极，想要出口斥责的，当然若她还是那个横行霸道的小公主，此刻定然早就扑上去了。可是，脚掌没能挪出去一步，又蓦地迟疑。
他不是向暮然。
他从来都不是向暮然。
所以不可能是那个憨厚的只会傻傻对人好的存在，也不是那个跟女子多说一句话都能窘红了脸的纯情男子，更不是那个曾经任由她欺负并且还会用温柔的语气唤着她“倾城”的那个人。
如今的他，是丑女人的属下。
所以看着主子难过拥着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即使是以那种维护者的姿态——也是，他们本来就是认识的啊，若不然，怎会说着“好久不见”呢？
可是即使拼命在安慰着自己，慕倾城也无法控制自胸口层层翻涌上来的酸涩。这算什么？她难道是在嫉妒丑女人么？
“向大哥，小安子他死了……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他。我好不容易把他护着逃出了追杀，可是，就在这都城，他却还是死了——”
秦珏有直截了当的说过，向暮然的身份。而在秦珏的认知中，云婧川也该是已经接受了这一切的。可是就在真正见到了的时候，她居然扑到了这人的怀中，哭泣着，犹如小孩子告状一般的，诉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