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遇见他时,他是白衣翩翩佳公子,而她却是“父债子还”流落街头躲躲藏藏讨生活的说书人。
那****如往常一般戴了面纱斗笠,独坐于二层酒馆中堂的小桌旁,桌上置一扇一抚尺。帘幕低垂,外面人影浮动,讲的是当朝云丞相,哦,也便是她现在的爹爹十五年前只身一人退去北越大军的事迹。
是坊间已经嚼烂了的故事。那场大战,住在都城的这些悠闲过日子的人根本无缘得见。其实更多时候,“边疆告急”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一个词语而已。
他们关心的只是平淡生活中的一些谈资,于城中妇孺而言,多出的一分意味也不过是因着她们看惯了身边男人无所作为的样子,心中迫切渴望一个英雄般的男人拯救她们即将失去憧憬的心灵。
所以,他们愿意听,她就讲下去。生意场,无非就是如此。
是她跟着义父讲了很多次的故事,原本是没有意外的。因为故事起承转合,连同讲到哪里,听得人会哄堂大笑也是分毫不差的。
然而那日,在讲到“云相空手大斗五大壮汉”时,坐于前排的一个酩酊大醉不修边幅的男人突然跳起来道,“这里分明是错的!当时云相分明是手执长剑,因着先砍断了壮汉的脚筋,那几人不得动,才服了软。”
她深吸一口气,跟醉汉是讲不通道理的,这个理儿,她混迹江湖多年怎会不懂?真正听说书的人不过安静的听着,凡是有异议的,往往就是蛮不讲理胡搅蛮缠的。但是,来者便是客,也不好硬对着说。
因此,想了想,她开口道,“公子说的许也是对的。小女子自是无缘得见云相风姿,也不过听着边关将士口耳相传改编而来,有些许瑕疵也是可能的。”
“哼——”那男子轻哼一声,拿起酒坛就是咕噜咕噜一阵猛灌,末了,突然将坛子摔到地上,大喝一声,“既然是假的,做什么在这蛊惑人心?依我看来,你这小丫头做的不过是骗人钱财的营生,某今日就替天行道一回,替百姓除了你这个骗子!”
话音未落,迎面刀剑破空而来,她甚至都来不及躲,怔愣之下,面纱被斩落在地,喉头顶着闪着寒光的剑尖。四周百姓仍如方才一般坐着,没人喝止这个发着酒疯的人,也没人开口帮腔一句。
她用眼角余光扫过去,这人斜斜站着,脏污的衣袍下,右腿的小腿处还用木板夹着,碎布条胡乱绑起来……显然是受了伤。联想到方才讲的故事,她突然有种隐隐的预感,这个人,莫不是与云相缠斗过的那壮汉之一?
“那不是李大猛的女儿么?!”突然,冷漠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看本书请到颤,猛地退开凳子,伸腿对着拿着剑的那男人就是一脚,接着,站起身向着楼梯方向狂奔。
李大猛是她消失很久不见踪影的义父的名字,过去多少天,这三个字就像噩梦一般,只要一听到,她就下意识一阵颤抖。所以听到那人的那声惊呼,她就知道,那些债主又要追来了。下意识的逃跑,顾不得被自己一脚踢开的还是个受伤的人。
出了酒馆,是热闹喧哗的大街,人头攒动,并不利于奔跑。她眉头一簇,当下先摘了斗笠扔到地上,跑了一段距离后,佯装若无其事般闪身入一家客栈。交了押金,也不等小二引路,自己上了二楼。
住的是地字号房,然而她却进了天字号房的屋子。并非偶然,而是故意。
那是天字号房最里边的一间。她不过需要个地方换一身衣服,相信房间主人也不会那么吝啬吧?
运气很好,屋子内没有人。窗明几净。门没有上锁,可能是主人出去没多久。当下,她便解了外衫开始换衣。
“殿下,属下就在隔壁的屋子,有什么事……”
“你去休息吧。”
听声音像是二十岁左右的男子,她只着内衫,不好出去,只好先卷了衣服躲到了床底下。听的那人开门进来了,眼睛对着床缝外面,只看见来人白衣白鞋,洁净的像是新换上的装束。向上望去,因着木框较低,遮挡了部分视线,只看得到那人衣袍外裸露的脖颈是不正常的白。
白鞋在距离床铺两尺远停了下来,那人像是在迟疑,半响还是退了回去,坐到房间的桌子旁。
没过了多久,走廊间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男人大嗓门骂骂咧咧的叫嚣。
“客官,您不能这样闯进来……”听声音像是小二。
“把那丫头交出来,我们保证不打搅你们的生意。”是那会嚷嚷她是义父女儿的那个声音!躲在床下,她不由手指紧了紧。
“可您描述的客官在地字号房,您跑天字号也不大妥当吧?”
“你说的屋子方才已经看过的,里面连个鸟都没有!那丫头鬼精着呢,我们的人看着她进来的,肯定还在这客栈里。兄弟们,给我搜!”
那人一声令下,有脚步声冲着她所在的方向涌过来。怎么办?她躲在黑漆漆的床底,心下纠结万分,现在要不要跳出去先跟这屋主人说个明白以求得他的谅解?还是抱着侥幸心理就这么躲着?
“暮然。”房间中男子轻轻开口。
“殿下。”屋内突然出现另外一人的声音。接着便是她听不清的耳语。片刻,那唤作暮然的男子开门出去,未几,外面归于平静。
接着,屋内的男子慢悠悠的从屋内踱了出去。连同屋子中也恢复了平静。她等了半响,那人也丝毫没有要回来的迹象,索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