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秋菊很健谈,林木兰跟着她一边巡察一边听了不少从前不知道的事,比如先帝那位李贵妃,有一位养女,据说很有才学,会作诗弹琴,她很想将养女送去服侍官家,可太后不肯松口,最后那位养女也只能留在宝慈宫服侍李贵妃了。
有她在旁边,在逐渐黑暗下来的宫道上巡察,也不那么令人难熬了,只是后来天越来越黑,宫内也越来越寂静,吕秋菊便不能像先前那样随意谈讲,只能偶尔低声说几句罢了。
巡到戌时末,他们也没遇见什么违规犯禁之人,林木兰又累又困,后面跟着的四个内侍也一边提着灯笼一边开始偷偷打呵欠。
吕秋菊倒是清醒的很,还提醒他们:“又到福宁殿了,都精神着些!”
话音刚落,前面垂拱殿就走出来一行人,吕秋菊立刻拉着林木兰靠边行礼,低声提醒:“是官家。”
那一行人没有停留,径自进了福宁殿,几人直起身,继续巡察,只是这回都困意飞走,清醒得多了。
好容易熬到时辰,与内侍省的人交了班,几人回去各自睡觉。林木兰实在累得很了,竟然在完全陌生的地方合眼即睡,一夜无梦到清晨。
起床收拾好,用过早饭,林木兰便带着柳儿和昙香开始继续分拣旧档,并开始誊抄,直到用晚膳为止。用过晚膳,她又要跟着今日负责巡察的曹小满继续去巡夜。
如是忙碌了四天,那几人已经轮换过一回,林木兰却是要夜夜都去,脸上就带出了憔悴来。
宫正王丽娘看见她这样,免不了问起,待听说她夜夜都要去巡察,不免皱眉:“哪里就急在这一时了?”
“非如此,怕她不能尽快独当一面。”刘司正如是回道。
王丽娘也不驳斥,只说:“既如此,新选的姜葵也照此办理吧。木兰可休息两日。”
林木兰听不懂这里面的事,过后曹小满告诉她:“姜葵是刘司正亲信,因你来了,差点没选上女史。”
怪不得刘司正一直难为她呢,林木兰默默叹气,还要与姜葵同居一室。
姜葵今年已有二十岁,据说进宫已有十一年,光在刘司正身边就有五年了,自然是亲信中的亲信。不过她待林木兰倒还好,虽不亲热,也没有明着与她不合,只是各忙各的,互不干扰罢了。
休息两日之后,林木兰也开始轮换着去巡夜。她渐渐习惯这样的生活,也不再如刚来时那样容易疲累,不知不觉,从夏入秋,宫内秩序井然,她们也不再需要每夜都去巡察,而是由两位司正随意择日,带着她们去突击查一回罢了。
她也终于完成了誊抄旧档之事。最开始林木兰还觉得这件事有些乏味,每日写的手臂都疼了,却不外是些“宫人某氏私藏大内珍物,笞十五”、“黄门某某犯夜禁私会某宫人,笞五十,遣出”之类的零碎小事。
可到后来,有些旧档里就出现了“散直1某氏打碎某妃玉簪,笞三十,不服,暗自诅咒某妃,赐死”等触目惊心的记录。除此之外,某才人因妒忌某贵人得宠,私藏尖针于其坐褥之事;某贵人为得宠谄媚某妃不成,反诬告某妃之事……,也渐次出现。
林木兰惊心之余,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活着难免有yù_wàng,正如佛家所言的贪念,为了满足这个贪念,许多人便做出了匪夷所思、损人利己、甚至伤天害理之事。
可这样做了的人,往往也没有得到什么好结果,终为贪念所误,悔不当初。
她暗暗警醒自己,一定要记得本心,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不害人不作恶,踏踏实实往前走。
就在七月里,平静的大内迎来了一位新美人——吏部侍郎高逸亭之女高欣。此女是由太后亲眼相中,还特意带在身边教了一个月,才令服侍官家。
“明烈皇后也崩逝一年多了,官家总要再立新后,我看这位高才人八成就是继后人选。”吕秋菊在巡夜的时候悄悄跟林木兰说。
她一向爱说这些,胆子也大,可林木兰偏偏胆小,都不太敢听她说这些,忙插嘴:“是不是都好,总不是我们该关心的。姐姐你看,福宁殿好像有人出来。”
吕秋菊知道她谨慎,便停了话头,也往福宁殿那里看,“走,过去瞧瞧。”
几人走过去,果然见到一个宫人正与一个内侍在门口说话,见到他们过来,似乎都有些受惊。
“晓青?”林木兰一眼就认出拿着衣服的宫人正是有些日子没见的陈晓青,不由十分高兴。
陈晓青一见是她,也高兴的叫:“木兰姐姐!”
吕秋菊忙道:“低声!司寝这是做什么呢?”
陈晓青答道:“官家还在垂拱殿忙着,我见起风了,怕官家一会儿回来时冷,便让马小哥送件外袍过去。”
“唔,那快去吧。”吕秋菊示意那小黄门接过衣裳去送,又看了看林木兰和陈晓青,说道,“我慢慢往前走,你不要急。”
这是要给她们机会说几句话,林木兰知道吕秋菊不似别个,没那么多心机,对她一向也不错,便感激的一笑,拉着陈晓青往门里阴影处走了几步,问她:“晓青,你好吗?”
“嗯,好。”陈晓青频频点头,又反问,“姐姐好吗?我听人说,你们宫正司常有人晚上在各处巡察,真没想到今日竟能遇见姐姐。”
林木兰笑道:“是啊,真没想到。我也挺好的,就是事务繁多,也没时机来看你。柳姐姐好么?”
陈晓青道:“应是还好吧,我也有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