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
宝音冷冷地看着眼前纷乱的场面,又看了看远处另一幢汉商开办的酒楼的门窗里面探出来的一张张汉人面孔。只是轻轻摇头,西域汉人的数量其实不少。在别失八里、海押立、阿力麻里等地,汉人都是仅次于蒙古人的第二大族——西域、中亚的天方教徒虽然都有突厥的种,但是严格说起来并不是一个族。突厥人和钦察人在外人看来仿佛区别不大,但是他们自己可不会认错亲戚。
而且还有不少宝音这样的色目,是欧罗巴人的种(宝音是诺曼人和蒙古人的混血,13世纪的斡罗斯大贵族有很多都是诺曼人),根本不信天方教。
另外,海押立周遭草原上的游牧部落,也都是不相信天方教的。草原上大部分的游牧部落,无论是蒙古人、蔑儿乞人、钦察人、突厥人、塔塔尔人、乃蛮人等等,不是萨满教徒就是景教徒,基本没有天方教的力量。
可以这么说,在海押立,色目人虽然很多,但并不是一个民族,其中信奉天方教的色目只是一小部分,数量没有汉人那么多。但是汉人却一直被他们欺负……这里的汉人,怎么就和陈德兴还有他的士爵兵差距恁般大呢?他们不团结,不知道反抗,难道要一直指望自己吗?
宝音咧了下嘴[,将背上的弓箭取下握在手中了,正准备张弓搭箭射活人的时候,却听见一阵马蹄声响起。宝音昂首一望。就看见一队头戴貂皮帽子,身穿突厥式长袍。挎着蒙古式弯刀的骑兵沿着街道快速奔来。拥塞在街道上闹事的色目回回全都跌跌撞撞的走避,又几个腿脚不利索的还被奔马撞飞。马上的骑士却问也不问,照样向前飞驰。不用说,这些人都是蒙古大爷,叫他们的马踏死了,就是色目人也是白饶!
其中一匹健马直往宝音而来,有个方才挨揍的汉人伙计正好挡在当道上,他的腿似乎被打瘸了,爬不起来,眼看就要被马踏死。却听一声弓弦响动,马上的骑士连忙提前缰绳,让胯下的战马前蹄离地直立起来。但是却没有箭簇飞来,原来宝音是吓唬那人的。
那战马前蹄着地的时候,马上的人却哈哈大笑起来,这是一个在蒙古人中算是相当俊朗的中年男子,一张东方人的面孔,五官菱角分明,眼睛非常有神。流露出非常有亲和力的目光,脸颊和下巴上留着修剪整齐的络腮胡子。
那青年并没有因为被宝音戏耍而恼怒,说着话便从马背上翻身下来,走到宝音面前。左手按住右肩,微微欠了下身。笑着说道:“美人儿,你一定是贵由汗的女儿宝音特穆尔公主吧?我在钦察草原就听说过你。我是忙哥帖木耳。是你的堂侄。”
“忙哥帖木耳?”宝音的眉毛一挑,露出了很是惊讶的表情。她的堂侄子很多。多到了她都不能完全记住他们的名字的地步。但是忙哥铁木儿却是少数能让她牢牢记住姓名的堂侄子之一。
因为他是金帐汗国中拔都系的首领,也是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金帐汗国之主的人物——虽然忽必烈破坏了整个大蒙古国的选王制。但是金帐汗国的选王制仍然存在。别儿哥汗死后,新汗还是要由汗国的蒙古贵族,特别是术赤的子孙开大会推举的。而拔都系(别儿哥是拔都的弟弟)在金帐汗国中的势力当然是最大的,拔都系的领袖在别儿哥汗死后,就是当然的金帐新汗了。
未来的金帐汗不呆在自己的部众中间,也不去拔都萨莱(金帐汗国都城),居然跑到海押立来了。
这可真是太不寻常了!
“出了什么事?”宝音在陈德兴的后宫,一直以胸大无脑的形象出现,仿佛就是陈德兴喜爱的玩物,但那只是一个假象,她的政治嗅觉还是相当敏锐的。
忙哥帖木耳的到来,一定意味着什么重要的事件即将或已经发生!
“很大的事情!”忙哥帖木耳看着这位比他还小许多岁的姑姑,苦笑着耸了耸肩,“而且还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我现在就要去见海都了。宝音特穆尔姑姑,您是不是也要去海押立的王帐?”
很糟糕的事情?别儿哥死了还是旭烈兀死了?
宝音在心中琢磨着——出乎陈德兴和张熙载他们的预料,两位被他们认为可以替代忽必烈成为蒙古共主的西道汗王,竟然都已经病得东倒西歪了!
等到忽必烈跑到西域的时候,估计两人都已经作古,而新的汗王一个是眼下跑到海押立来的忙哥帖木耳,他和海都的关系很好。还有一位,则是旭烈兀的长子阿八哈。此人和他父亲一样,信奉藏密却是基督教的保护者——这个时代的蒙古西道的宗王仿佛都是些信错宗教的家伙。
统治斡罗斯的金帐汗不去信基督当沙皇,却奉了天方教。而统治巴格达的伊利汗却成天和基督教打成一片,还把藏密这种和西方人格格不入的宗教带去了中东。
这样一来,金帐汗国和伊利汗国这两个本来应该团结一致(其实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利害冲突)向西扩张的蒙古汗国,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都在互相攻打。结果让欧洲人逃过了一场劫难,西方文明因此熬过了最困难和最虚弱的岁月。
现在忙哥帖木耳的出现,也让闹事的回回色目逃过了劫难。宝音和忙哥帖木耳对话的时候,这些人已经跑得没了影子。宝音也没有功夫去追究什么,也不等待海都的召见,而是和忙哥帖木耳一同去往海都的王帐。
……
海都汗的王帐设在海押立城外,王帐的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