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曦仪提着裙子,顺着台阶,仪态万方地上了马车,给苏景云行礼,又冲着何田田笑:“何良娣该不会怨我多事罢?”
“怎么会!”何田田扯了扯唇角,“我只怨你太磨蹭,既然知道殿下以前的事情,怎么不早来告诉他?”
“我倒是想,只是殿下身旁,总有何良娣相伴,我找不着机会呀。”裴曦仪柔柔地说着,在离苏景云最近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这个裴庶妃好厉害!何田田看着她,有点发怔,一时忘了回嘴。
葛咏茹见何田田落了下风,很想幸灾乐祸地讥讽她几句,但忽然想到,今天的时间,本该属于她,那看向裴曦仪的目光里,顿时也带上了刀子。
苏景云看向何田田,敲了敲桌子:“斟茶。”
何田田撅了撅嘴,挪过去服侍他。
苏景云又看向裴曦仪:“裴庶妃是同本王一起长大的?”
裴曦仪笑着点了点头:“殿下同臣妾的几个哥哥交好,自小就爱上我们家玩,臣妾小时候不懂事,最爱跟着你们瞎跑。”
苏景云微微颔首:“你爷爷是前任宰辅。”
“是。”裴曦仪端起一盏茶,奉到了他面前,“殿下小时候,嫌宫里规矩多,常常逃课,跑到我们家的园子里玩,往往累得臣妾的哥哥们,跟着一起受罚。”
“本王小时候,竟如此顽劣?”苏景云接过她递来的茶,唇边浮上一丝笑容。
“殿下可不顽劣!”裴曦仪叫着,脸上泛出一抹红晕,“在臣妾心中,殿下是文武全才,体贴又温柔。”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穿着红绳的石头,递给苏景云瞧:“有一次,我们去河边玩,捡到这块石头,殿下亲手打磨光滑,串上红绳,送给了臣妾,说,说他日开府封王,便会来娶我……”
苏景云拿着石头,细细地看。
裴曦仪说着说着,坐到了苏景云的旁边去,和他肩并着肩,一起看石头,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他们都说殿下冷面冷心,但臣妾却觉得,再没有人,比殿下更懂得小情趣了。有时候,殿下会半夜三更地,偷偷来臣妾家中,带着臣妾飞上屋顶,看星星,看月亮,还试图带臣妾去游泳,可惜臣妾怕羞,死活不肯下水。”
苏景云摩挲着石头,听得十分认真。
何田田坐在桌子旁,却是差点把茶壶盖儿给抠破了。什么讲小时候的故事,分明就是秀恩爱嘛!早知道她就不上来了,坐在这儿当电灯泡!
葛咏茹的表情,比她更露骨,死死地盯着裴曦仪,就差扑上去咬她一口了。
苏景云看完石头,还给了裴曦仪,问道:“还有别的吗?”
“当然有。”裴曦仪说着,铺纸提笔,写了几个字,“臣妾的字,是殿下教的。”
“哦?”苏景云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赞道,“写得不错。”
“有殿下这个先生,那还能有差?”裴曦仪掩嘴笑道,“殿下……”
她还没说完,突然被葛咏茹给打断了:“裴庶妃是什么时候失宠的?”
裴曦仪骤然一愣:“葛侧妃这是什么意思?”
葛咏茹看着她脸色突变,得意地笑了起来:“裴庶妃说来说去,都是在讲很久以前的事情,所以我猜,你肯定已经失宠很久了,对不对?”
裴曦仪不自然地笑了笑:“失宠如何,不失宠又如何?我只是来帮殿下恢复记忆的。”
葛咏茹走过去,把她拉离苏景云身边:“裴庶妃,既然你早已失宠,就别占着我当值的时间了,拿着陈年旧事,翻来覆去地讲,到底是为了帮殿下恢复记忆,还是为了复宠?”
“葛侧妃,你怎能仗着份位比我高,就这样欺负我?”裴曦仪挣脱她的手,扑到苏景云身旁,趴在他的肩膀上,哭了起来,“殿下,臣妾对您一片真心,真的只是为了帮您恢复记忆,您要是不信,等臣妾一讲完,就把臣妾赶下车,永不再相见,臣妾绝无怨言!”
苏景云抬头看向葛咏茹,目光冰冷,语调也是冷的:“下去。”
马车马上停了下来,侍从们打开车门,摆好了台阶。
“殿下!”葛咏茹的眼睛里,也涌上了泪水。
苏景云挥了挥手,马上便有小太监上来,把她带下了马车。
车门重新关好,马车继续朝前飞驰。
苏景云看了裴曦仪一眼,道:“裴庶妃既是来讲故事的,何不先坐好?不然本王真要误会了。”
裴曦仪一惊,连忙离开了他的肩膀:“殿,殿下,臣妾是情不自禁,不是故意的!”
苏景云端起茶盏,啜了一口:“继续讲——何田田,你把茶壶放下!茶水都溅出来了!”
何田田撅着嘴,放下了茶壶。真是的,他们秀恩爱,她这个电灯泡,不玩茶壶能做啥?
裴曦仪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转头冲苏景云盈盈一笑:“殿下,随何良娣去罢,臣妾接着给您讲。”
苏景云先给了何田田一个警告的眼神,再才转过头来,示意裴曦仪继续。
裴曦仪朝苏景云那边挪了挪,握住了他的手:“殿下的手臂上,有一处疤痕,那是为了救臣妾,才留下的。”
她一面说着,一面挽起了苏景云的袖子,在他结实的小臂上,果然有一处浅浅的痕迹。
裴曦仪轻轻地抚摸着,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那年臣妾第一次学骑马,不当心从马上掉了下来,殿下为了救臣妾,手臂被马踩了一下,幸亏没伤着骨头,不然臣妾只能以死谢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