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垂冰凌,半空飘白雪,天寒地冻,无以言表。
何田田穿着一件百蝶穿花的窄袖小袄,系着二色金的云绸裙子,梳了个干脆利索的随云髻,倚在半开的窗前,一面慢慢地吃燕窝粥,一面赏雪。
门帘微动,观言的声音响起:“王妃,柳姑娘来接您了,人就在外面。”
“居然亲自来接?那怎么好意思。”何田田嘴上这样说着,却一点儿也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就把柳絮晾在了雪地里。
她拿着银勺子,继续吃燕窝粥,直到吃饱了,方才放下碗,起身出门。
侍女马上捧上孔雀毛拈的披风,福公公亲自为她披到了肩上,并朝她手里,塞了个小巧玲珑的金手炉。
柳絮站在雪地里,脸都青了,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她望着何田田,连虚假的笑容都装不出来了,冷哼一声:“这就是何妹妹的待客之道?我好歹也是你的上司!”
何田田懒得同她虚与委蛇,瞅她一眼,冷冷地道:“我还是楚王妃呢,也没见你下跪。”
柳絮嗤笑一声:“你连个封号都没有,算哪门子的楚王妃!”
“哎,既然我不是楚王妃,那你跑到楚王府来找我做什么?这也没有上司来接下属出诊的理啊?”何田田摊摊手,满脸疑惑。
“你!”柳絮气得脚一滑,差点摔个底朝天。
她断定何田田走不出重华宫,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奚落她的机会,所以才特意亲自来接她的,却没想到,竟被何田田曲解成,她是来接楚王妃的!
鬼才来接楚王妃!不,鬼才承认她是楚王妃!
柳絮气了个半死,黑着脸道:“何田田,你少跟我耍嘴皮子,这门差使,你已经当众应下了,反悔不得,赶紧跟我走!”
“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我这也没说不去啊?不是你要唧唧歪歪地挑毛病,才耽误了这半天吗?”何田田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率先登上了楚王府的马车,准确地说,是苏景云的那辆专车。
她居然还是吵不过何田田!柳絮的脸更黑了,大声喝道:“何田田,我带了太医院的马车来,你登错车了!”
何田田就坐在车门边,踏着搁脚的小踏板,看都不看她:“少罗嗦,到底还出不出诊的?这是楚王的马车,哪里不能去?你在前面跑,我跟着便是!”
柳絮不明白,为何苏景云入狱后,何田田反倒变得强硬无比,水火不侵了。到底是突变的环境改变了她,还是她一直以来,都是在故意装柔弱,扮猪吃老虎?
哼,不管怎样,她就要进重华宫了,虽然她不知道,重华宫里到底有什么,但既然这是皇上的主意,肯定就没错,她一多半是要把性命丢在那里了!
何田田哪何田田,你空有楚王的宠爱又如何,没有家世身份,一切都是白搭!
何田田坐在舒适温暖,装饰豪华的马车上,鼻端有隐隐的苏合香气萦绕,仿佛苏景云就在身边。
越过金水河,进入皇城,马车沿着左侧的甬道一路向北,绕过重重宫宇,抵达了重华宫。
重华宫地处偏僻,人迹罕至,门前更有重兵把守,戒备森严,就连路过的鸟雀,都只能改道。
何田田在宫门前下车,柳絮却没有下来,只打开车门,假惺惺说,幸灾乐祸地笑:“何妹妹,此次出诊的病人,就在这重华宫里了,你赶紧进去瞧瞧吧。以你的医术,一定可以手到擒来,活着走出重华宫的。”
何田田望着她,袖着手笑:“这位病人,我能不能治,还不知道,但柳姐姐没本事治他,却是一定的,不然怎会把活儿推给我呢?哎呀,柳姐姐,你说你,连个病都不会看,当什么太医院提点啊,你到底是走了多少后门,用了多少潜规则,才挣来这个官职啊?”
柳絮不知道潜规则是什么,但却一点儿也不影响她理解这番话里嘲讽的意思,当即气得脸都紫了。
身为医者,不想着治病救人,尽整这些歪门邪道,活该被气死!何田田哼了一声,随着领路的侍女,走进了重华宫。
重华宫内,空空荡荡,冷冷清清,既没有什么陈设,亦没有什么服侍的人,整个大殿,都透出一股凄凉的气息。
宝座上,坐着一名戴面具的人,看身形服饰,应该是个男人,而且身材还不错。
他把双手都搁在膝盖上,显得有点紧张,不过那双手,白皙修长,干干净净,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居然在屋里戴面具,真够奇怪的,何田田瞅着他看了几眼,转头问侍女:“病人呢?”
侍女冲她做了个手势,朝着宝座走了几步,躬身道:“殿下,这是太医院的何副使。”
殿下?莫非这是一位皇子?何田田跟着侍女上前,也行了个礼。
面具之下,嘶哑而含混不清的声音响起:“我不看病,让她走!”
看身形,是个挺斯文秀气的男人啊,怎么说话的声音却是这样儿?何田田惊讶着,留意到他的面具,是没有开口的,把他的嘴巴掩得严严实实。
侍女为难地看向何田田,小声地唤:“何副使?”
何田田眨了眨眼:“他自己不愿意看病的,那我可以走吗?”
侍女也跟着她眨眼,满脸惊惶:“奴婢,奴婢不知道!”
“哎哟,我也没说啥啊,干嘛这么紧张。”何田田耸耸肩,提起绣满了六角雪花的裙子,蹬蹬蹬蹬蹬,直接跑上台阶,冲到宝座前去了。
侍女大吃一惊:“何副使!”
戴面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