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春日里雨后初晴的午后,满院的桃花飞溅,欲迷人眼。潮湿松软的地,清晰烙出所有来人的脚印。
许府的竹青院里正屋里,一位肌肤如雪,双靥带粉,鲜媚非常的少女正临窗而坐,低垂着脑袋仔细绣着手中的荷包,露出了一截雪白细嫩的脖颈。
自己得赶在下个月和表哥大婚之前,将这荷包绣好。
想起表哥许文筠,李君华不由得红了脸。一年前姑父做主,将自己配给了表哥,如今文定之礼已行,只要过了下个月的大婚,她就是真正的许家人了。
细数之下,她已经来到了许家整整六年了呢。记忆如同春日的寒冰,一点一滴地融化,带着丝丝冷意缓缓渗入骨髓。
六年前,她随着父母回乡省亲,却突遇匪贼,满门惨死。若不是她那坚强的母亲,一路抱着她狂奔了三里地,恐怕她如同自家那三十多号人一样,成了这世上的一缕孤魂。
只是她获救了,她可怜的母亲却因身中多刀失血过多,还是去了。
一夜之间,她从万人倾羡的李家千金变成了孤苦无依的孤女,后被姑妈许夫人接到许府寄居。
而今已有六年,虽姑父姑妈待她如己出,可终究是外家人,深感寄人篱下的孤苦。
因此性子有些内向,独与表哥许文筠和六妹妹许烟雨亲近些。
君华想到这二人,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了笑意,感到些许暖意由四肢涌向心脏,冲淡了回忆带的冰冷。
她犹记得初见的场景,她因在孝中,一身素白衫儿。却没想到惹得许府的几位表姐纷纷皱眉,直呼晦气。唯有文筠表哥笑着拉起了她的手,劝慰道:“表妹莫要再伤心了。”
那时表哥手心里的温度,像是一阵酥暖的风,柔柔的掠过,她的内心渐渐有了一丝温温的感觉。
而烟雨妹妹,总是寻着一些借口,非要来陪她一起睡觉。
是他们二人陪着她度过了那最难熬的第一年。
正想着,外头伺候的丫鬟突然伸头朝里唤了一声,“姑娘,太太身边的萍萍姐说,太太叫您去她院里一趟。”
君华点了点头,前几日姑妈突然提起了要将她父母留下的那几个庄子和铺子交给她打理。她料想或是因婚期将近,将庄子和铺子还给她,就当成嫁妆。
她笑笑,便应了下来,又抓了一把铜钱塞给了前来报信的萍萍,“劳烦姐姐跑这么一趟了,我请姐姐吃茶。”
萍萍悄悄掂量了手中的铜钱的分量,估摸着也有二三十枚,笑得愈加灿烂,“好姑娘,您真是个菩萨心肠。”人都说表小姐大方得体,果然是个体恤下人的。怪不得太太屋里伺候的人说起她,都夸好呢。
只是可惜了……萍萍暗叹了一口气。
君华并没有瞧见萍萍的神色,稍稍收拾了一下,便袅袅向夫人的荣华院而去。
自竹青院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和仪门后,就来到了荣华园。
荣华院正北是一间大正房,两边是厢房,四通八达,轩昂壮丽,是正经夫人才能有的院子。
只是今日却有些不同,往日里院里人来人往,现下却悄然无声。而且,大白日的,堂屋的大门却是紧闭。
虽然心中有些奇怪,但君华还是朝着姑妈居坐宴息的正屋走去,刚到门口,正抬手欲敲门,却听得到里面传出了姑父的声音,“赖嬷嬷,公主是从哪里听到这胡说八道的话来,本相怎么可能会……”
君华鬼使神差的收回了手,猫着腰来到了窗户底下,悄悄地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将窗纸捅了一个小洞,往里面瞧去。
只见屋里除了姑父和姑母,还有一位穿着华丽的半老女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恨不得将鼻孔抬到头顶。
“是了,嬷嬷若是没有证据便不要胡说,毁我许府清誉,嬷嬷拿什么来赔。况且我等书香门第,又怎会干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情来。嬷嬷休得再胡言乱语了!”姑妈似乎有些恼了,声音里有些不耐烦,不似往日的温和。
这老婆子到底瞎掰扯了什么,竟让素来最是慈眉善目的姑母也生气了。君华想着,便凑得更近了,想要听得再仔细一些。
“证据?哼!”那老婆子的脸上更是不屑,“相爷和夫人真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虽相爷主动上奏带兵剿杀翻云寨一伙人,但人算不如天算,翻云寨的二当家竟会在那日下山看望年迈老母,让他逃过一劫。如今,这二当家已被顺义公主找到。老奴就把话撂在这了,公主虽不知道相爷为何要杀害李大人一家,又为何收留李家的遗孤,却也不想追究。但相爷要是不答应公主的要求,让贵府大公子聘娶公主,那么公主也不介意去陛下那将事捅了出去。”
那婆子的声音又尖又细,让人十分不舒服,“到时候,老奴相信陛下一定乐意深究下去,这原因到底是何?总不会是相爷贪图李家财产,因此谋害李大人一家,并收留李家遗孤还不惜让独子与其配婚吧?不管原因如何,这谋害朝廷二品纳言的罪名也够相爷您喝一壶了。”
什么!当年她李府的灭门之祸,竟是疼爱自己六年的姑父所设计?
自己一夜家破人亡全是拜她对自己有六年养育之恩的姑父所赐?
“不会的,不会的……”君华难以置信地连连后退,一张娇容霎时褪成苍白。
正要仓皇而逃,却未曾想到身后突然响起了萍萍的声音,“表姑娘,您怎么站在窗口不进去?”
许夫人闻言,立刻从屋内急走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