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四日,嫡长公主顺义殿下的出殡的前一日。--
丞相府所在的巷子,并着临边的两条巷子,都沿墙挂上了白绸,整条长街都笼罩在一股悲伤的氛围里。
赶来吊唁的达官贵人不计其数,马车从巷头停到了巷尾,每个人都是哭丧着一张脸入了许府。
灵堂是设在宽敞的前厅,四‘门’全开,全部点缀着白绸幡旗或是黑‘色’绸布。
灵堂里哭声不绝于耳,随着铜磬声敲响,原位微弱的哭声再次盈满屋。
韩凌霜随着父亲一起进入灵堂,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长长的供桌,上头贡品堆满。
桌后面就是顺义的棺椁,水兕革棺里头是玄绿‘色’牛骨里棺,贴金箔于上。
素日里高傲的公主此刻正苍白了脸双手叠‘交’于‘胸’沉睡其中,棺内缝隙全被金宝珠‘玉’填满。
棺椁四周跪了一地的相国寺高僧,此刻正在诵读着喃弥佛音,同哭声‘混’杂在一处,有着诡异的宁静之感。
“司徒韩大人,太尉韩大人并公子初白前来哀吊。”随着铜磬声落下,屋内两侧站着的人哽咽着朝来人俯身鞠躬。
韩凌霜随之还礼,接过仆人递上的三炷香,对着停棺处拜后,虽父亲和叔父转身至许明清和许文筠身旁。
“伯隽,节哀。”韩凌霜安慰似拍了拍许文筠的肩膀。
许文筠无力地抿嘴一笑,但随即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随后不断有有高官侯爵前来哀吊,便连太子也派人来慰问。
冷月这日本是不想参加的,却耐不过许夫人和老夫人的意思,只能穿了丧服,坐在灵堂的幔帐后,拨捻着长明灯。比起哭的淅沥哗啦的许烟雨和两位卖力演戏的三房小姐,冷月也只能硬挤出了几滴泪。
这一日全体人员要一起守夜到第二天凌晨的出殡,冷月百般无聊地坐着,随着梆子敲响,象征‘性’地嚎哭两声,久而久之,人都有些呆滞了。
韩凌霜在外头轻声安慰着许文筠,忽闻幔帐后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不由得愣了愣。
他没听错的话,那是小丫头的哭声。他可是亲眼见过小丫头和顺义在湖边扭打过的,怎么也不敢相信小丫头会为了顺义哭得这样凄惨。
他不由得侧头透过飘起的幔帐看了过去,然后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许夫人正拿着一把戒尺狠狠敲打着小丫头的手心,原是这样才哭得出来。
他心中轻笑,复想起他和冷月之间的裂痕,心情一下又跌落回去。
将近午时,宫里送来了一副皇帝亲笔书写的哀吊诗和皇后亲手抄写的超度佛经,许府的人和宾客便哭得更起劲了。
只有许明清和少数‘精’明的高官都注意到了无论是皇帝还是皇后都没有亲自到场,他们都清楚,这是皇帝在警告许府。
虽然没有处罚秦姑娘,皇帝还是将顺义公主的死怪罪到许府头上。
一夜过去,二月十五日,正值满月,这日刚过破晓,‘蒙’‘蒙’亮的天空之上还挂着淡淡的圆月,许府四周已是哭声不觉。
在经过整整七日的吊唁之后,鸿胪寺的人来抬了棺椁前往昭陵,许文筠和鸿胪卿护送,一‘色’麻白长达三里的出殡队伍,二十四扛的棺椁在最中央,前面是缠着白麻布的几百送葬之人,后面是抬着陪葬之物的脚夫。
途径朱雀大街时,街道上的商铺就陆陆续续有人出来,撒着白‘色’纸钱或是金箔元宝,算是给这位集万千宠爱的公主送上一程。
送葬的队伍到了中午才回来,许府和其所在巷子的白绸黑布已经摘的一干二净,连下人们都换下了麻衣,换上了素‘色’衣裳。
前院里已经支起了帐篷,设宴五百桌,‘吟’唱超度经文的和尚换成了戏台,哀哭声变成了筹光‘交’错。
前一天还哭得昏天黑地的人,如今带着笑意和周围人谈笑自如。
一个人的死亡,只能带给人七日的悲哀吗?或许李君华的死亡给许府带来的悲哀连七日都没有。
冷月只吃了几口酒宴,就以身子不适为借口提前离开了。
她走了几步,兜兜转转竟又来到了前世所住的竹青院。
冷月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了。昔日热闹非凡的小院,如今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瓦冷墙寒。
环视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摆设,冷月仿佛能听到许夫人的关怀、许文筠宠溺的话语、几位姐姐妹妹的笑声。
她无力地靠坐在一张积满浮尘的椅上,闭上了眼,静静地坐着。
这个曾经带给她无限幸福的地方,如今她却要开始一点一点亲手将它毁掉。
顺义、许夫人、最后再是许明清。
只是顺义这一步,她是否走得太急了一些?她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引来了皇后的仇视、皇帝的注意,许明清的不满……
没事,只要日后再小心,再小心一点就是了。
如今当务之急,不是揪着当年的事深究,而是想要巩固她的势力,只有站稳了脚步才能一步一步除掉那些人。
所以帮助许烟雨选上太子妃的计划绝不容有失。
她睁开眼瞧向了窗外的天空,虽是正午,天空却是灰‘蒙’‘蒙’的,日头毫不刺眼。
理清思绪后,冷月起身弹了弹身上的浮尘,好整以暇地走出院子,然后漫无目地在园子里逛着。
却在园子的一处八角凉亭处,遇到了韩凌霜。
真是冤孽,怎么又遇上了。冷月暗暗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