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田七,这是不是老胡给96144打电话叫的一条龙?”同学甲问。
所谓一条龙,是东北人对从事殡葬业务者的俗称,因为他们能把从死者咽气、净身、穿衣直到最后在殡仪馆火化并把骨灰装进盒里让你拿走这整套程序全给包下来,所以叫一条龙。而96144是民政局殡葬业务的专线,属于国家的非盈利性机构。当然,现在这些非盈利性机构却往往是最赚钱的,比如医院和学校。
我远远朝那中年男人招了招手,那人快步走来:“您就是胡先生吧?”
“不是,人在这屋里呢。”旁边的同学指了指病房,中年男人连忙走进去。
老胡和家人在病房里忙活。那中年男人显然很有经验,先取出两瓶便宜白酒,让家人把死者的衣服tuō_guāng,再用酒把身体擦干净。然后换上老胡已经买好的全套寿衣。再把死者的长子、也就是老胡叫到病房窗前,让他跟着自己念着一套说辞,什么“爸,你走好,西方大道xxxxxx”之类的话,内容挺多,早就记不清了。
我们这几个同学一看程序较多,有人想抽烟。就先下了楼,在住院处的院子里抽烟聊天。有辆车身喷涂着96144字样的长厢车停在门口旁边,应该就是那中年男人开来的。有同学说:“听说现在这民政局的一条龙也有假冒的。”
“怎么可能?”我不会抽烟,只好闻着他们的二手烟。“假冒的不会也买同样的长厢车,还喷涂成和民政局一模一样吧?那成本也太高了。”
另一个同学也说:“就是,假的怎么和殡仪馆对接业务?”
那同学说:“你们不懂,他们可能都和殡仪馆勾结。”我问这种勾结有什么意义,殡仪馆自己就有车,为什么非要把业务让给外人,有钱自己不赚。
这同学笑着说:“你又老外了吧,殡仪馆的一条龙业务都是明码实价,就和公立医院一样,不能随便要钱,也不能加项目,否则就得被投诉。但这些假冒的就没事,他们随便要价,还能给你整出各种名目来。外包出去接个活儿,收的回扣比自己出车赚的还多。”
我表示不理解:“假冒的随便要价,死者家属就不投诉吗?而且这还是事业单位的渎职行为,那还不得被主管部门罚死?”
那同学说:“你们太天真了,投诉也得有人受理吧,到时候拖你几个月,总说正在调查中。你还能天天追着屁股问?”我们都不太相信,心想没这么黑吧。
我们正在这闲聊时,那边老胡已经和几个人抬着纸棺从住院处大门出来,中年男人快步走到那辆长厢车前。打开后厢板,指挥大家把纸棺放进去。刚把后厢板关上,老胡接了个电话,顿时神色紧张,对他妈说:“我姑在病房里心脏病犯了,大夫正抢救呢!”
胡家的家属连忙又跑回医院,老胡让那中年男人等一会儿,转身跑进住院处。中年男人掏出一包烟。给我和几个同学分了几根,我摆手示意不抽,几位同学各要了一根,我看到这人抽的是软包中华,看来收入应该不错。
我和几个同学接着聊天,有人问:“田七,这两年在泰国卖佛牌没少赚钱,也该请我们哥几个去洗浴中心玩玩了吧?”另外两个纷纷咐和,我笑着说这个理由不算充分,再换个。
又有同学问:“听说吕雯还戴着当年你卖给她的那条佛牌呢,到底有没有效果?上个周期她骑电动车把脚给摔断了,不是说戴了佛牌就能金刚护体吗?”
“扯淡。你听谁说的?佛牌又不是防弹衣,还能金刚护体!它只能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佩戴者的机运。”我边翻手机短信,边回答。
那同学说:“我本来还想找你买一条呢,这么说就算了。”
正聊着,那中年男人走过来,问我是不是卖佛牌的。我说是,中年男人让我给他一张名片,我心想他为什么对佛牌感兴趣。难道和殡葬行业有关?就从皮包中翻出名片递给他,这中年男人刚要说什么,老胡和亲属又从医院大楼急匆匆地出来,中年男人问怎么样。老胡疲惫地说:“我姑心脏病犯了,刚被安排紧急住院,我叔叔和表哥留下照顾呢,咱们走吧。”
中年男人钻进驾驶室。老胡家有个面包车,他亲戚也有两个开车的,就让那中年男人自己驶到殡仪馆。中年男人把头探出来,非让老胡跟着坐在副驾驶上。老胡也没多想,就上了殡葬车,其他亲属都开车出发,几辆车先后驶离医院。我和几个同学也各自回家。
第二天中午,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就是昨天那中年男人。这哥们自称姓武,我很清楚地记得他的名字叫武大伟。听上去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武大郎,幸亏这人身高足有一米八左右,不然估计没少让人笑话。
武先生问:“我就是开一条龙殡葬车的,你还记得吧?”
我说:“当然记得,找我有事吗?我老胡同学那边都办利索没?”
“肯定办利索,咱们就是专门做这个的嘛!”武先生笑着说,又转移话题,“对了。有事想问问你。咱们这些开殡葬车的也不容易,专门拉死人。虽然车上经常有死者家属跟着,但还是有很多时候跑空车。我就是想知道,有没有那种能放在车里、辟个邪的佛牌?”
听他这么说,我还是挺高兴的,心想商机真是无处不在啊,拉尸体的殡葬车阴气重,可能是这位武先生觉得不吉利。所以想压压煞。我说:“当然有,佛牌嘛主要就是辟邪保平安,其